無盡女回到了宮牆內,薈梓茵沒有看她離開。
她回頭,看著薈梓茵的棚子。她很想說:要不要我幫你打聽打聽。
無盡女想:自己一定是瘋了。她能打聽到什麼呢?在無面女中間隱藏了那麼久,活得就像別的無面女那樣。就是為了不讓別人懷疑自己,至於為什麼,她也不清楚。內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你不要輕易相信誰,也不要表現的不一樣。
後來,她會做一些夢。醒了也記不得,但每次醒來,都是滿頭大汗。只記得一個悽慘的女聲,對她說:你要和別的無面女一樣,不然會死的!你要記住,三千號。
三千號……
她不記得自己曾經的事了。
無盡女懷疑,她曾經應該記得什麼。
很多無面女都記得自己是怎麼來王宮的,只有她。從記憶開始,她就在這間房子醒來。腰上彆著三千號,她是三千號。可,二一一她們起初叫她的時候,她會反應一下子。
好在無面女們心思都不細,否則像她那麼漏洞百出,早就被人盯上了。無盡女想:她還是要再小心一點。
無盡海今天有些不平靜。
七七管事也讓無盡女不要出去,她把內裡的宮牆擦了。在宮牆外邊,她也聽到了薈梓茵的聲音。在清冷的凌晨,顯得空靈了一些:“今天不要出來,來客了。”
“什麼客?”無盡女有些好奇。
薈梓茵輕聲的說:“別問。躲起來。”
躲起來……三個字重重的撞擊著她的腦子。她腦子有些疼,“躲起來”這三個字,一次又一次的撞擊著她的心。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不一會兒又成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而後是一個很悽慘的聲音。
無盡女蹲在宮牆邊,頭上竟然流下大顆大顆的汗。她再也無法堅持,擦宮牆了。
突然有一隻手一把把她拽著,疾步的走,七彎八拐後。到了一個比她的房子寬一點的房間,她實在沒有任何力氣,只能跟著這個人走。她連來人都看不清楚,到了房間,她暈了過去。
“三千號,過來!過來!你看,這裡竟然有一條魚。這條溝渠怎麼會有魚?”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她看不清女人的樣子。
“誒,是啊。我們要不要把它藏起來?”三千號的聲音,感覺有些年輕,有些熟悉,但不是自己的聲音。
自己不就是三千號嗎?她努力的看清那個三千號,只看到了裙裾,和頭上的那根簪子。是她的簪子!
可,感覺這個三千號,不像是自己。
簪子……
是那個清脆聲音的女人,在集市裡買的!她說:“我好不容易託人,才偷偷的出去,到了那邊的魂市。”
“什麼!你偷偷溜出去了?!會死的,你還去魂市!膽子太大了!有人看到你嗎?!”那個三千號問。
清脆女滿不在乎的,說:“放心,我打點好了。三千號,你這樣可不行。以後怎麼出得去!”
“為什麼要出去?”
“在王宮多不自由啊!你不想去外邊?外邊的一切你不好奇?”清脆女問道。
三千號搖頭:“我從小就在沉淵,父母好不容易把我送進來。就是為了過安穩日子,你從外邊來,不知道沉淵裡的可怕!”
清脆女說:“看你膽子小的。我啊,在這個王宮待著不耐了!哪怕沉淵再艱難,我也願意去試一試。哪怕死了,也很值得。我們在這裡,做最下等的事情,就為了伺候那個女人,她……”
“噓!不要命了!”三千號捂住清脆女的嘴,觀察了四周才放心下來,慢慢的鬆了手。
女孩說話還帶著一點嬌俏:“誰叫她讓我沒臉的!”
“還說!”
“好啦!好啦!三千號別生氣了!”女孩兒扯著三千號的袖子,三千號無奈的看著她。
女孩兒把這支簪子拿出來:“好看吧?!”
“好看。”三千號笑著說,接過女孩兒遞過來的簪子。
“給你。”女孩兒大氣的說。
三千號搖頭:“不要,你冒著生命危險得來的。”
女孩兒說:“可是我就是想送給你的啊!”
三千號說:“借給我戴戴吧!”
清脆聲音的女孩兒有些不開心:“可是你的生辰…”
“我從來就沒過,不若你給我取個名字吧!我們無面女是沒有名字的,你給我取一個,悄悄的喊。”三千號悄聲說。
清脆女想了想,道:“行。不若叫你巧娘?!”
“巧娘?!真好聽。可是,我怕自己又忘了。”三千號有些苦惱。
清脆女抱住三千號說:“你記住你的生日是七夕,七夕乞巧。”
而後,無盡女又陷入了黑暗。在陷入黑暗前,她看到了兩人的背影。都一樣瘦瘦的,差不多的身量。一樣的婀娜多姿,看背影像是美人。那根簪子,一直別在頭髮上,偶爾發著微光。
只是她分不清,究竟是清脆女頭上還是在三千號頭上。同樣的髮式、同樣的服飾、差不多的身量。就連無盡女自己,也分辨不出來,兩者之間的差別。
無盡女坐了起來,她怎麼做夢了呢!而且這麼完整的夢,從前是沒有的。那個三千號又是誰?那個清脆女又是誰?她們既陌生又熟悉,她說不出這種感覺。感覺自己的頭都快炸了!
這是怎麼回事?自從薈梓茵來後,似乎事情複雜起來了。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推著她往前走。可,她前前後後都看不清楚,很惶恐。
“醒了?”
無盡女這時才驚覺,這個房間不是自己的。是了!她依稀想起來了,在快昏迷之前,有個人把她拉了過來。
她看著坐在桌子旁慢慢喝水的……管事。這個管事,她根本就不太熟,甚至沒說過什麼話。有時候她甚至以為這個管事是啞巴,千多年了,第一次聽她說話。聲音有些沙啞,但不難聽。
“管事……”無盡女想說什麼,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手心都出汗了,被發覺了嗎?
管事的五官依稀可見,看上去應該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女子。她有些慍怒,壓低了聲音:“你怎麼和外人接觸那麼親密?”
“我……我沒有……”無盡女一頭霧水。
“那個和尚。會害死你的!主管你的管事,很關注那個和尚。”管事又恢復了平靜。
喜怒無常。
無盡女認錯:“我以後會注意的,不再接觸薈梓茵大師。”
“薈梓茵?他叫薈梓茵?”管事平靜的聲音,有了一絲波瀾。
“是。”
管事沉默了片刻,對無盡女說:“以後少接觸,走吧。”
無盡女行了禮,告退了。走到門邊的時候,她回頭問:“為什麼?”
管事說:“少問。”
無盡女轉身,走到管事的面前,看著裙裾的紅邊說:“管事,我將才做了一個夢。”
管事站了起來,有些咬牙切齒:“你的脾性,什麼時候可以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