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後。
我看到芝英還在熟睡，就沒有叫醒她。
我起身穿好衣服，提著水桶來到井邊提水。
我在菜地裡澆水時，被身後的人雙手抱住腰。
“猜猜我是誰？”芝英捏著嗓子說。
“芝英，這無情宮裡除了你我，哪裡還有第三人。”
“姐姐，你這菜長的可真好，菜葉子綠油油的。”
“我出身低微，在大宣皇宮裡做宮女時，什麼髒活兒累活兒都做過。要我是你這般千金小姐，入了冷宮，早就抑鬱而終了。”
“姐姐，把桶給我。”芝英說。
我將桶遞給她。
芝英將桶拿起，小心翼翼地往菜地裡澆水。澆水的樣子嫻熟的很。
“芝英，你這千金小姐，幹起粗活兒來，有模有樣的。”我誇讚。
“姐姐，我並不是千金小姐出身。我的父親，只不過是大辰西縣衙門裡的師爺。”
“大辰選秀嚴格，若不是朝臣子女，是沒有資格入宮為妃的。”
“西縣的縣令，不忍心讓自己的女兒入宮為妃，用我父母的性命威脅我，於是施了個李代桃僵的法子。”
“那你的父母……”
“在我入宮不久後，就相繼病逝了。”
“原來是這樣。”
“姐姐看到的那個高高在上，盛氣凌人的雅貴人，就是我的自我保護。我要爭寵，我不要再被人踩在腳下，我不要被威脅。”
我緊緊抱住芝英，原來她同我一樣，都是可憐人。都是身不由己。
“妹妹，我中午為你做頓好吃的。我們義結金蘭，你正式成為我的妹妹，我是你的姐姐，如何？”我的提議。
“我正有此意，只是話被姐姐搶先了。”
“那就一言為定。”
“好，我幫姐姐摘菜。”
午膳時。
“姐姐，你的手藝可真好。簡單的青菜都被你做的色香味俱全。”
“妹妹，別光說。動筷子吧。”
“姐姐，我們以水代酒，喝一個。”芝英端著兩個茶杯說。
我接過芝英手中的一個茶杯。
“那我們來個儀式吧。”我提議。
“請蒼天為證，我李桂英，我李芝英，今日義結金蘭。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我與芝英碰杯。
“姐姐。”
“妹妹。”
“坐下來用飯吧。”
“姐姐，你在這無情宮裡待了半年之久，你不向往宮外的日子嗎？”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踏出冷宮，又要開始過勾心鬥角的日子了，倒不如冷宮裡的粗茶淡飯。”
“姐姐說的是。出了冷宮，我又要想法設法地取悅皇上，來保住我的恩寵。”
“是啊。”我長嘆一口氣。
“姐姐，妹妹沒有子嗣，即便是在這無情宮中度過餘生，也無牽掛。只是姐姐的四皇子……”
“難道姐姐不為四皇子考慮一下嗎？皇上雖然暫時拒絕了皇后，撫養四皇子的提議。可四皇子年幼，姐姐終日在冷宮裡，四皇子遲早是要由妃位及以上的嬪妃撫養。”
“那溫妃，也是有機會的。”芝英連連分析。
“溫妃？想都別想。她陷害我也就罷了，還想讓我的英兒叫她母妃，簡直是做夢。”我用力拍桌。
“姐姐，先別動怒。妹妹只是在分析眼前的形勢。”
“妹妹，先吃飯吧。”
芝英剛才的分析，是我在腦海中想過無數次的。只要我這個生母被困在冷宮，那皇上早晚都會為四皇子挑選一位母妃的。
宮中嬪妃，除了劉貴妃外，妃位及以上的嬪妃，就只有皇后，溫妃了。另外，皇上青睞有加的還有何貴人，蘇嬪。她們二人，也是有可能晉升妃位的。
我一直不敢面對現實，這半年來，我看似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實際上我也在謀劃著出冷宮。
我不能讓我的英兒認他人為母妃，特別是皇后。皇后不會真心撫養四皇子，我的英兒，只不過是她鞏固後位的棋子。
至於溫妃，她對我的恨意，只怕會報復在四皇子身上。
“姐姐。”芝英輕推我。
“怎麼了？”我回過神來。
“我看姐姐目光呆滯，是在想什麼？莫不是妹妹剛才的言語有失？”
無錯書吧“不是，妹妹。我只是有些累了。”
“那姐姐回房歇歇。妹妹來收拾。”
我回房後，躺在床上。
剛才拼命忍住的眼淚，再也繃不住了。
我用被子將頭悶住，盡情地宣洩著。我哭，是因為芝英的話，我的英兒落入皇后或是溫妃的手中，定然會被折磨。
她們蛇鼠一窩，不會真心善待四皇子的。幸好在入冷宮前，我乞求皇上，將四皇子抱入承天宮撫養，並讓小鹿親自照看。
當時的我心想，即便皇后對四皇子打什麼歪主意，也要顧忌皇上。英兒畢竟是皇上的四皇子，有皇上在， 四皇子不會有危險的。
對於皇后，我是有所瞭解的。她是一個不達目的，絕不罷手的狠毒之人。照此下去，英兒怕是要被皇后撫養。
皇后對我的怨恨，我心裡也清楚。我深得皇上寵愛，又有四皇子。來日的太子，甚至是帝位，英兒都是有力的競爭者。
英兒的對手，只有三皇子。皇上年歲漸長，在子嗣上會力不從心。皇上對三皇子的生母燕妃，是恨極了的。
如此一來，四皇子的實力高於三皇子。
皇后想要去母留子。
突然想起了大宣的皇后，她也曾想著去母留子。
“姐姐，姐姐。”芝英抓著悶在我頭上的被子。
“芝英，我想睡會兒。”
“那好吧。”
芝英走後。
我將悶在頭上的被子掀開。我的雙眼腫痛，眨眼時刺痛難忍。我只好閉上眼睛，努力恢復激動的情緒。
兩日後。
我被芝英大早上拉到無情宮的門外。
“芝英，我們回去吧。一旦踏出無情宮，我們可就違逆旨意了。”
“姐姐，你看。”
芝英將蓋在牌匾上的布掀開，那牌匾上寫著“有情殿”三個字。
“芝英，這是做什麼？”我好奇。
“姐姐，這無情宮的牌匾又破又舊，無情二字實在是瘮得慌。我聽說大宣皇宮都是以某某殿來命名的。”
“不錯，大宣皇宮裡有微雨殿，昔花殿，一然殿……”
“姐姐，可是在想念大宣的故人？”芝英問。
“沒有，你是要將牌匾掛上去嗎？”
芝英點頭。
“好，讓我來。”
我施展功夫，將破舊的無情宮牌匾摘下。換上了寫著“有情殿”的牌匾。
“有情殿。姐姐，這就是我們的新家了。”芝英滿臉笑容。
我們站在有情殿的牌匾下，有說有笑的。
“無情宮何時成了有情殿？”
我們同時回頭，看向說話的人。
是溫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