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這穗芒扎手得緊。"蘇憐雪蹲在泣血粟田裡,指尖焚劫剪絞碎一株暴長的菌絲穗。穗芒斷口處滲出黑紅膿血,凝成張扭曲人臉——赫然是第三百世大婚時,被她親手毒殺的林夜道侶!
林夜鋤頭重重頓地,菌絲自木柄鑽入焦土:"東南三十里地脈有異,怕是..."
"是墟市餘孽的活人鼎!"姜禾的聲音突然自田埂傳來。他斗笠下清俊面容爬滿青紫經絡,琉璃頭骨裂縫中滲出星砂,"昨夜藥娘託夢,說鼎中烹著..."
話音未落,東北天際忽降血雨。七十二口青銅鼎破雲而落,鼎耳垂落的鎖鏈上串著九百具修士屍骸——每具屍身天靈蓋都被植入生有林夜面容的劫種!
"林道友,這份聘禮可還稱心?"墟市老嫗杵著人骨杖自鼎後轉出,杖頭懸掛的竟是蘇憐雪前世身的蓋頭殘片,"當年寒玉洞中,你剜她七情煉藥時,可曾想過有今日?"
蘇憐雪簪尖星砂突然暴射:"胡言!第三百世分明是..."
"分明是你親手喂他喝下噬魂蠱。"老嫗枯爪輕揮,鼎中突然浮起塊冰晶。晶內冰封的合巹場景令林夜瞳孔驟縮——紅燭搖曳的洞房裡,蘇憐雪鳳冠下的天靈蓋正被植入漆黑丹種!
姜禾突然扯斷三根經絡,星砂凝成劍訣刺向冰晶:"幻象!這都是墟市攝魂術!"
"是嗎?"老嫗人骨杖輕點,鼎中突然傳出蘇憐雪淒厲慘叫:"師兄救我!這蠱蟲在啃食我的魂魄!"
林夜鋤頭突然暴長菌絲,纏住最近的青銅鼎:"憐雪,閉五識!"
"晚了。"酥軟女聲自鼎後傳來。藥娘赤足踏著血雨現身,腕間銀鈴竟是九百世婚契熔鑄,"林道友可知,你每寫一道'白首不離',都在為藥王宗養蠱?"
蘇憐雪焚劫剪突然脫手,刃口刻著的"粥"字泛起青光:"藥娘?你不是在幽冥丹盟就..."
"就死了?"藥娘輕撫腕間銀鈴,鈴中墜落的竟是姜禾劍骨碎渣,"多虧林道友九百世剜心,妾身才能在活人鼎中重生。"
林夜突然暴起,菌絲白髮纏住藥娘腳踝:"把姜禾的劍魄還來!"
"還?"藥娘輕笑,鼎中突然升起口冰棺。棺中女子脊椎外翻如粟穗,骨縫間嵌著的正是林夜初世刻在破廟樑柱上的反咒!
"認得嗎?"藥娘指尖輕點冰棺,"這可是你親手種在蘇妹妹天靈蓋裡的情蠱。"
蘇憐雪突然悶哼,腕間胎記滲出黑血。她焚心藤暴長刺入冰棺,藤芯卻傳來姜禾的嘶吼:"師尊...棺底刻著人丹秘術..."
林夜白骨手掌插入焦土,生生扯出塊帶血的陶片。當殘片觸及冰棺時,駭人畫面浮現——藥王宗地宮深處,十萬口活人鼎正在熬煮混著婚契的丹液。每口鼎耳處都拴著具晶化屍骸,正是歷代"林夜"被剜出的心臟!
"好個偷天換日!"林夜暴喝震碎冰棺,菌絲纏住藥娘脖頸,"你們竟將我的婚契煉成丹引!"
"何止婚契?"藥娘突然撕開衣襟,露出由《飼劫經》編織的臟腑,"蘇妹妹每世殞命時的怨氣,可是最好的丹衣。"
蘇憐雪突然扯斷三根焚心藤,藤芯噴湧的胭脂淚凝成冰刃:"第三百世合巹酒,我早將蠱蟲移入自己心脈!"
冰刃刺入藥娘臟腑的剎那,十萬口活人鼎突然共鳴。鼎中丹液凝成尊三頭丹魔,魔首張口竟是初代掌門的聲音:"痴兒,還不悟嗎?你才是最好的鼎胚!"
姜禾突然暴起,殘存的劍骨凝成青光刺入丹魔眉心:"師尊...斬魔核..."
林夜鋤頭突然晶化,刃口浮現雪夜破廟的場景。當"粥"字觸及魔核時,十萬口活人鼎突然炸裂——迸出的不是丹灰,而是歷代飼劫人未散的善念!
"不可能..."藥娘在反噬中晶化,"人丹秘術明明..."
"你漏算了這個。"蘇憐雪突然割破腕間胎記,混著星砂的鮮血凝成粒金粟。當粟種觸及焦土時,千里泣血粟田突然返青,穗芒間垂落的晨露裡映出終極真相:
初代掌門坐化前,將自己的善念煉成少年乞兒,惡念則化作墟市老嫗。所謂九百世輪迴,不過是他為融合善惡兩念設的局!
"師兄,該熬最後一鍋粥了。"蘇憐雪拾起藥娘遺落的銀鈴,鈴中墜下的姜禾劍骨碎屑突然發芽。林夜襤褸布衣在晨光中褪去死氣,露出底下粗麻短打——
當第一縷真實的炊煙升起時,十萬口活人鼎殘骸突然開花。藥娘晶化的殘軀裡,爬出只生有林夜面容的蠱蟲,還未嘶吼便被粟穗絞碎。
"當家的,姜禾的劍魄..."
"在粥裡呢。"林夜掀開破廟灶臺上的陶釜,混著星砂的粟粥中,姜禾殘存的青光正護著粒金粟起伏。
墟市老嫗最後的詛咒隨晨霧消散,田埂盡頭忽現九十九匹青驄。為首的農夫摘下斗笠,少年乞兒的虛影在晨光中微笑,腕間鎖鏈盡數化作阡陌,連著每一株垂首的新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