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修晏在宋纖羽倒下的前一秒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半個小時之前他接到李池的電話知道溫嵐的行蹤,知道她在j大后街定了一家酒店之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他又開車往j大去。他覺得要跟宋纖羽說一聲,或者想個辦法讓她跟著自己回去住。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擔憂什麼。卻沒想到,會是一場生離死別的車禍。不,不是車禍,是謀殺。
他手將她牢牢抱緊,臉上也是一片難忍的痛苦之色。
視線看向被抬上來的溫青。
她流了太多的血。
她的後腦勺,她的後背,她的整個身體。
差一點,差一點,躺在血泊裡的人就是他懷裡的人了。
賀修晏不敢想象,抱著宋纖羽的雙手愈發用力,像是要將人嵌入身體裡。
沒多久,救護車來了,隨之一起來的還有記者,他們在拍地上的血,在採訪圍觀的人群。
賀修晏在那些記者聞訊趕到後,迅速將宋纖羽抱起,帶著她跟著上了救護車。
宋纖羽在他懷中昏迷了過去,臉色白得不像話,她全身溼透了,衣服上有血,不知道是誰的。
他低頭吻了吻她沒有血色的唇。
整個現場被快速清理,被警戒線圍住。
半個小時的時間,對於賀修晏來說,卻彷彿是一個漫長的世紀。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著他的神經,讓他的心情愈發沉重。
終於,救護車抵達了醫院。醫護人員迅速將溫青抬上擔架,送往急救室。然而,當他們把溫青放上擔架時,賀修晏卻被告知溫青已經沒有了呼吸。
與此同時,宋纖羽也被緊急推進了手術室。在車上,醫生曾經為她做過簡單的檢查,初步判斷她可能因為過度刺激而導致流產。儘管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留不住,只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離開。
賀修晏站在手術室外。身上的襯衫跟褲子全都溼透,全不顧一身的狼狽。他雙手緊緊地搓著自己的臉,彷彿想要把所有的痛苦和焦慮都搓掉。他抬起頭,目光凝視著手術室上方的紅燈,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宋纖羽那張毫無血色、蒼白如紙的臉龐。她的嘴唇緊閉,雙眼緊閉,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生機。這個畫面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讓他感到一陣無法抑制的痛楚。
手掌慢慢地握成了拳頭,手背的青筋因為過度用力而凸起。男人眼睛裡充滿了狠厲和肅殺之氣。
手術室的門開啟,有護士從裡面走出來。
“病人失血過多,需要安排輸血,因為這個血型特殊,醫院這邊——”
“我會找人過來輸血。”
賀修晏打斷護士的話,撥了個電話出去。
幾分鐘之後溫嵐被一個保鏢帶了過來。
路上發現宋纖羽流血之後,賀修晏就安排人將溫嵐帶了過來。
溫嵐看到修晏,眼裡全是憤怒,但嘴裡卻說不出一句話。
護士看了看賀修晏又看向溫嵐,“這位女士是自願輸血的嗎?”
溫嵐被保鏢按在懷裡,她想搖頭,卻被賀修晏擋住護士的眼光,“她是病人的小姨,為病人輸血是義務也是責任。這是病人之前為她輸血的資料。現在救人要緊,麻煩你們儘快安排,別耽誤了救人。”
溫嵐想反抗逃走,下一秒被保鏢捏著後脖頸,賀修晏走過去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麼,溫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護士還想說什麼,見狀也只好閉嘴,“那麻煩這位女士跟我進來。”
溫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之後乖乖地跟著護士進去。"
“老賀,肇事的車輛已經被成功定位了!它正沿著公路一路狂奔,朝著h城的方向疾馳而去。我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警察,他們也迅速與交管部門取得聯絡,要求他們務必儘快攔截這輛車,絕不能讓肇事者逃脫法網!”
李池風風火火地趕到賀修晏面前,氣喘吁吁地將警方調查到的最新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賀修晏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似乎對這個訊息並不感到意外。他的目光始終落在手術室的門上,沉默片刻後,他突然開口問道:“宋柏明呢?他現在在哪裡?”
李池趕緊回答:“宋柏明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按照目前的交通狀況來看,他應該很快就能到達了。”
“宋家那邊你多費心照顧下,還有溫嵐,等人輸血之後就找人繼續盯緊。”
“輸血?”
李池詫異地看著賀修晏,很快想到什麼又問,“她之前在醫院養病的時候,你特地讓醫生給她做血檢就是為了這個?”
賀修晏沉默著沒說話。
會給溫嵐驗血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害怕宋纖羽流產會發生意外。
李池見他沉默沒再繼續問下去,看著他滴水的衣服又道:“你衣服溼透了這樣不行,我找人給你送身衣服過來。”
“謝謝。”
賀修晏視線又看向手術室。
*
y國某機場。
司廷也緩緩走下飛機,他的雙眼佈滿血絲,顯然是一夜未眠。他徑直走到機場的咖啡店,點了一杯香濃的咖啡。
司廷也端起咖啡杯,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他微微皺眉,接著機械般地重複著這個動作。幾口咖啡下肚後,他終於感覺精神稍微好了一些,這才他摸出手機。
微信置頂的聊天框,訊息還停留在昨晚他發給宋纖羽的那條。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回覆。司廷也不禁苦笑一聲,這個女人可真是絕情啊,連一條問候的資訊都不願意發給他。
他的手指在輸入框裡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打下了“我到了”三個字,然後點選傳送。傳送成功後,他靜靜地等待著對方的回覆,過了兩分鐘,手機螢幕始終沒有亮起。司廷也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一聲,然後將手機收了起來。
徑直朝機場外面走去。在馬路邊攔下一輛計程車,告訴司機目的地後,便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計程車在夜色中疾馳,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終於抵達了某別墅。
此時的y國,夜幕已經完全降臨,時間正好是夜裡九點。
別墅裡燈火通明,璀璨的燈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整個院子都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音樂聲如雷鳴般震耳欲聾,即使隔著門窗,也能清晰地聽到裡面傳來的陣陣狂歡聲浪。
司廷也靜靜地站在院子門口,淡漠的眼神注視著別蘇,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下顯得有些孤獨。
過了幾秒他撥通了盧淑婷的號碼。
沒過多久,盧淑婷從房子裡走了出來。她身著一襲白色的v領長裙,裙襬隨著她的步伐輕輕飄動。短髮依然幹練利落,卻在這一刻散發出一種別樣的知性與優雅之美。
司廷也摸出一根菸,用打火機點燃,叼在嘴裡,眯起眼睛,凝視著朝自己走來的女人。
“都回家了還不進去,怎麼,就想要我來迎接你啊?”盧淑婷走到司廷也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兩隻手伸過來,想要挽住司廷也的胳膊,但司廷也卻像觸電般迅速地朝後挪開一步,巧妙地避開了她的觸碰。
一隻手拿下唇上的煙,另一隻手則隨意地插在褲兜裡,紅色的兩片唇瓣微微張開吐出青色的煙霧。
放蕩不羈的樣子迷人勾魂。
盧淑婷滿意的勾唇。
視線順著他的視線落到自己的腹部,“我懷孕了,以後你要戒菸了。”
說著伸出手,試圖從他手中拿走那支香菸。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及香菸的一剎那,司廷也突然猛地一甩,將她的手給撥開了。他的動作迅速而決絕,彷彿那支香菸是他的生命一般,不容任何人觸碰。
司廷也那雙原本深邃而迷人的桃花眼,此刻也漸漸浮現出一絲厭惡的神色。他緊緊地盯著盧淑婷,冷漠地說道:“盧淑婷,你跟那個野男人玩得留下的種,別賴在我身上。我警告你,現在跟我回國,跟所有人解釋清楚,要不然,別怪我不念過去的情分。”
面對司廷也的冷漠和厭惡,盧淑婷並沒有絲毫的介意,反而笑著抿了抿唇,“別生氣啊。孩子真的是你的,”
盧淑婷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去做羊水刺穿,然後驗一下dna。”
*
凌晨。
警局那邊傳來訊息,肇事司機已經被成功逮捕。經過警方的詳細詢問,得知這位司機名叫趙明,五十二歲,來自h城,二十年前來到j城打工,一直從事計程車司機的工作。
趙明開車撞溫青並非偶然,而是一場有預謀的報復行動。據趙明交代,他的妻子三年前在江城中心醫院接受手術,手術非常成功,但在恢復階段的某一天晚上,他的妻子突然突發休克,儘管醫院進行了緊急搶救,最終還是無力迴天。
而那天晚上負責照顧趙明妻子的夜班護士,正是護士長溫青。趙明認為,正是因為溫青沒有及時發現他妻子的異常狀況,工作上存在失誤,才導致他的妻子不幸離世。因此,他對溫青懷恨在心,最終決定採取極端手段進行報復。
賀修晏並不認同趙明的供述。先不論溫青對趙明妻子的死亡是否負有責任,單從時間線來看,就算真是溫青的失誤導致了悲劇的發生,趙明想要報復也不至於拖延到今天。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車子兩次行兇,目標人物顯然是宋纖羽,趙明真正想殺的是宋纖羽。如果真的像趙明說的是報復的話,溫青才是他的首要目標。
李池看著賀修晏緊緊擰起的眉毛,“有沒有一種可能,趙明就是為了報復溫青才殺宋纖羽。”
“不可能。”
賀修晏堅決的否定。
“你去告訴警察,讓他們仔細調查一下趙明的人際關係,尤其是最近這兩個月和他有過聯絡的人。”
“你懷疑趙明是被人指使的嗎?”李池聽後遲疑地問道。
賀修晏的目光落在床上那緊閉雙眼的人身上,“你不覺得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太過突然了嗎?”
李池回憶著最近發生的事情。
確實。
從溫嵐流產之後,就沒什麼好事發生。
而且最近受傷的一方一直都是宋纖羽。
賀修晏如此懷疑也是正常的。
只是,幕後的指使者是誰?
溫嵐?聶斌?還是喬甜?
李池搖頭想不到結果,順著賀修晏的視線看去,只見床上的人臉色蒼白如紙,毫無生氣。
“我現在就去辦。”
賀修晏嗯了一聲,然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叫住李池,“宋柏明現在情況如何?”李池嘆了口氣,回答道:“他一直蹲在太平間門口,怎麼勸都不肯離開。”
*
第二天,各大媒體的頭條新聞都被j大門口那場驚心動魄的兇殺案所佔據。這場慘案引起了全國範圍內的廣泛關注,各大媒體紛紛對此進行了詳細的報道。
整個網路一片譁然。
宋纖羽早上醒來,外面的天是亮的,裡面的房間是暗的,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她想不通怎麼就這樣了。
溫青為什麼要推開她。
她明明不喜歡自己的。
為什麼啊?
溫青明明說過,她後悔生下自己。
她對自己厭惡至極。
她為什麼要推開她,為什麼不能讓她永遠地恨她?
是想求她原諒,讓她後悔嗎?
算什麼,嗯,現在算什麼?
她一直認為不喜歡自己的母親為了她失去了生命。
就連恨,也不純粹。
宋纖羽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甚至不知道溫青是怎麼想的,她整個世界開始顛覆。
賀修晏深知現在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會刺激到宋纖羽脆弱的神經,他決定暫時不讓其他人前來探望她,就連賀家的人也提前打過招呼。
此刻賀修晏靜靜地坐在病床的一側,彷彿整個世界都與他無關。
他的一隻手正撐著額頭,看似在假寐,但實際上他的神經卻始終緊繃著,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著高度的警覺。突然,像是有所感應一般,撐著額頭的手微微顫動了一下,然後緩緩地掀開眼簾,將目光投向了剛剛醒來的宋纖羽。
病床上的人醒了過來。
往日靈動的雙眼此刻失去了生命的動力,正毫無焦距地望著天花板,就那麼直直地盯著,彷彿那上面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賀修晏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一陣刺痛,心疼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抓住宋纖羽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掌心裡,緊緊地握住。接著,他用另一隻手去觸控她的額頭,落在她臉上的手無比溫柔,充滿了疼惜之情。
“大聲哭出來吧,別憋著,嗯?”嗓音輕柔至極,似乎高一點分貝就怕驚嚇到眼前的人。
然而,宋纖羽的視線依舊沒有離開天花板,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沒有絲毫反應。
賀修晏閉了閉眼。
眼底的溼紅被他快速收斂。
倏然起身,將宋纖羽緊緊地摟進懷裡,大手輕輕拍著女孩單薄的後背,輕聲安慰道:“難過就哭出來吧,哥哥一直陪著你。”
話音未落,宋纖羽像是突然被觸動了某根心絃一般,她的雙手猛地揪住賀修晏的襯衫,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