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柳瑾年這一聲輕喚，像一道驚雷劈在走廊上。原本劍拔弩張的幾人瞬間安靜下來，空氣彷彿凝固了。
秦笙笙緩緩抬頭，目光在柳瑾年和沈雲重之間來回遊移。
那張與秦時有幾分相似的精緻臉龐此刻血色盡褪：“你是...柳詩語的哥哥？你剛才叫我爸什麼？“
沈雲重的表情瞬間僵硬，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瞪了柳瑾年一眼，示意後者閉嘴。
可柳瑾年只是推了推金絲眼鏡，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我喊爸，你沒聽錯。“
記憶的碎片在秦笙笙腦海中翻湧。
初中時的某個雨天，她曾透過勞斯萊斯的車窗，看見一個清瘦少年站在公交站臺，目光陰鬱地望著她的方向。
那個眼神，她至今難忘。
“爸...他在說什麼？“秦笙笙的聲音開始發抖，纖細的手指死死攥住韓煙的衣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沈雲重整了整被韓煙扯亂的領帶，突然覺得沒必要再偽裝了。
秦時已死，秦夫人昏迷，秦氏大半已在他掌控之中。
這個女兒，終究是要潑出去的水。
“笙笙，“他避開女兒的目光，語氣平靜得可怕，“柳瑾年是你同父異母的哥哥。“
走廊的燈光在這一刻變得刺眼。
秦笙笙踉蹌著後退兩步，那些被刻意忽略的蛛絲馬跡突然串聯成線——父親的偏袒，病重的母親，柳家兄妹若有若無的敵意...
“沈雲重！“她突然尖叫出聲，聲音撕心裂肺，“你怎麼對得起我媽！“
秦笙笙像頭受傷的小獸般衝上前，卻被柳瑾年一把拽住手腕。
男人冰冷的鏡片後閃過一絲快意：“這裡是醫院，要發瘋出去發。“
他的餘光不自覺地瞟向手術室。
顏藍還在裡面。這個認知讓柳瑾年胸口發悶——他既希望她平安，又暗暗期盼那個孩子...不要來到這個世上。
“撒手！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姑娘？“
韓煙猛地推開柳瑾年，將秦笙笙護在懷裡。
她凌厲的目光在父子倆之間掃視，紅唇勾起譏誚的弧度，
“你們父子倆一個謀財，一個害命，配合得倒是天衣無縫啊！“
柳瑾年臉色驟變：“韓煙！“
“怎麼？我說錯了嗎？“
韓煙寸步不讓，指尖幾乎戳到柳瑾年鼻尖，
“你不是私生子？你那個渣爹不是想吃絕戶、謀奪秦氏？“
沈雲重整了整西裝，聲音陰冷，
“注意你的言辭，我可以告你誹謗。“
“告啊！“
韓煙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走廊盡頭的醫護人員紛紛側目，
“要不要我現在就喊記者來，讓大家都看看沈董事長是怎麼對待剛喪夫的兒媳和即將出生孫子的？“
這句話像一記悶棍，打得沈雲重臉色鐵青。
他陰鷙的目光掃過手術室亮著的紅燈，又落在女兒淚流滿面的臉上，最終冷哼一聲。
生死一線的抉擇
“韓煙姐，我們立刻給嫂子轉院！“秦笙笙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她纖細的手指死死攥住韓煙的衣袖，指節都泛了白。走廊慘白的燈光照在她淚痕斑駁的臉上，襯得那雙與秦時如出一轍的眼睛格外明亮。
沈雲重猛地橫跨一步，高大的身影堵在走廊中央：“我說了，她哪都不能去！“他西裝革履的身影在急救燈下投下濃重的陰影，正好籠罩在跪地的女兒身上。
“爸！“秦笙笙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昂貴的絲襪瞬間被粗糙的地面磨破，“您這樣會害死嫂子的！“她仰起頭，淚水順著下巴滴落在沈雲重鋥亮的皮鞋上，“看在哥哥的份上...求您了...“
韓煙見狀立刻彎腰去扶，卻被秦笙笙倔強地推開。這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此刻膝蓋抵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面，背脊卻挺得筆直：“哥哥已經不在了...這是他唯一的血脈啊...“
“笙笙，“沈雲重放緩語氣，伸手想扶起女兒，“仁愛醫院的醫學水平很高，她不會有事的。“
“騙子！“秦笙笙突然尖叫著拍開他的手，聲音在空曠的走廊產生迴響。
真相大白的一刻
“你再這麼不聽話，我只能讓保鏢把你帶出去。“沈雲重的聲音冷得像冰，他抬手示意，兩名黑衣保鏢立刻上前。
秦笙笙絕望地環顧四周，最後將哀求的目光投向角落裡一直沉默的醫生：“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嫂子...“
“不用理會她。“沈雲重不耐煩地揮手，“她還是個孩子。如今的秦家，我說了算。“
“秦家——“一個清冷的女聲突然響起，“還輪不到你說話。“
那名戴著口罩的女醫生緩步上前，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摘下了口罩。秦笙笙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媽！“
沈雲重如遭雷擊，踉蹌著後退兩步：“你...你怎麼會...“他的臉色瞬間慘白，精心打理的鬢角滲出冷汗。
秦夫人——這個本該躺在重症監護室的女人，此刻卻穿著白大褂站在走廊中央。
她的臉色雖然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刀：“很意外？“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發頂，“要不是裝昏迷，怎麼能看清你的真面目。”
秦夫人的指尖微微發顫，眼前浮現出數小時前那噩夢般的場景——當兒子的死訊傳來時，她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在瞬間崩塌。
“媽！“昏迷之際，她聽見顏藍焦急的呼喚，緊接著是銀針冰冷的觸感。
那雙手穩得可怕，一針一針將她從黑暗邊緣拉回。
“媽，您要配合我...“
顏藍的聲音輕得像嘆息，“裝昏迷，看場戲。“
當時的她還不明白這句話的分量。
直到被悄悄送進醫院，換上白大褂，躲在角落親眼目睹——
沈雲重對著“昏迷“的她假惺惺抹淚，轉身卻迫不及待要置顏藍於死地，最諷刺的是，一個她從不知道的私生子，竟當眾喊出了那聲“爸“...
多年的婚姻，多年的感情，在這一刻碎得乾乾淨淨。
秦夫人抬手撫過眼角，卻發現早已流不出眼淚。
原來心死到極致，連悲傷都是奢侈。
希望的曙光
“那嫂子她...？“
秦笙笙的聲音顫抖著，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手術室的門突然緩緩開啟——
顏藍挺著隆起的腹部，在孫師姐的攙扶下緩步走出。
她的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清明，彷彿看透了一切。
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
“嫂子！“秦笙笙第一個衝上前，顫抖的手輕輕撫上兒媳的臉頰，“你沒事了？“
顏藍微微一笑，目光越過眾人，“孩子...挺好的。“
沈雲重聞言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不可置信的震驚。
真相的對峙
柳瑾年的瞳孔驟然收縮，金絲眼鏡後的雙眼死死盯著顏藍。他忽然低笑一聲，笑聲裡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原來如此...這一切都是你設的局。“
他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袖口，那裡還殘留著方才拉扯時的褶皺。眼前這個挺著孕肚的女人，此刻在他眼中既熟悉又陌生——那個曾經溫婉可人的顏醫生，如今眼神凌厲如刀，彷彿能洞穿他所有的偽裝。
“我查清了一切。“顏藍的聲音很輕，卻像冰錐般刺入柳瑾年的心臟，“包括你母親當年是怎麼勾引有婦之夫，包括你是怎麼在獄網釋出懸賞...“
柳瑾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鏡片後的目光閃爍不定：“秦時知道？“
“他知道。“顏藍的指尖輕輕撫過腹部，那裡孕育著她和秦時最後的聯絡，“但他顧及秦夫人和笙笙的感受，選擇暫時保密。“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就是這份仁慈...害死了他。“
最後一句話像刀子般捅進柳瑾年的胸口。
他猛地抬頭，卻對上顏藍那雙盈滿恨意的眼睛——那裡面再沒有半分他熟悉的溫柔，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殺人兇手？“柳瑾年突然笑了，笑聲在空曠的走廊裡顯得格外刺耳，“這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呀。
顏藍。你隱瞞了我那麼多，如果你早就告訴我那一切，告訴我你就是歐神，告訴我，你……”
“夠了！“秦夫人厲聲打斷，一把將顏藍護在身後，“我已經報了警，法律會制裁你這個殺人犯帶走！“
警笛聲由遠及近，柳瑾年卻恍若未聞。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顏藍身上，彷彿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髓。
當冰冷的手銬扣上手腕時，他突然輕聲說：“顏藍，我不後悔。秦時，他該死！”
顏藍沒有回答，只是轉身走向窗邊。
在她身後，柳瑾年被警察押走的背影漸行漸遠，就像他們註定背道而馳的人生。
婚姻的終結
沈雲重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快步走向秦夫人，習慣性地想要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就像過去三十年裡，每次惹她生氣後那樣哄她。
“阿嵐，你聽我解釋...“他的聲音刻意放柔，帶著熟悉的討好語氣。
秦夫人卻像躲避毒蛇般猛地後退一步，保養得宜的臉上寫滿厭惡：“別碰我！“
這個反應讓沈雲重僵在原地。三十年來，無論他犯下多大的錯，只要這樣低聲下氣地哄幾句，妻子總會心軟原諒。但此刻，他在秦夫人眼中再也看不到半分溫情，只有徹骨的寒意。
“笙笙...“沈雲重轉向女兒，聲音裡帶著最後一絲希冀。
秦笙笙木然地站在原地，精心修飾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看著這個曾經最崇拜的父親，突然覺得無比陌生。那個會把她扛在肩上看煙花的爸爸，那個教她騎腳踏車的爸爸，原來從始至終都是個精心偽裝的惡魔。
“沈雲重，“秦夫人深吸一口氣，聲音平靜得可怕，“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