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早產,不到五斤,被抱出來後,直接送去了新生兒科。
江晚清將江稚魚交給趙隨舟和裴現年照顧,自己如珠似寶般地抱著剛出生的孩子,跟醫生護士一起去新生兒科。
江稚魚被從產房裡推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趙隨舟一直守在產房外。
雖然護士說,母女平安,可趙隨舟的一顆心卻一直是懸著的。
在孩子被抱出來的那一刻,他只是瞥了孩子一眼,便迫切地想要往產房裡衝。
但仍舊是被護士給攔了下來。
他只能在外面等。
這種時候,除了剋制,他別無它法。
知道裴現年胰腺癌晚期和早產,這兩件事情同時發生在江稚魚的身上,已經夠讓江稚魚不幸了。
趙隨舟不想再給江稚魚製造哪怕一點兒負擔,或者增加半絲煩惱。
現在,只要是為了江稚魚好,他什麼都可以忍,什麼都可以剋制,什麼底線都可以突破。
他如熱鍋上的螞蟻,焦躁萬分。
此刻的時間於他而言,一分一秒都猶如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等到江稚魚被從產房裡推出來,趙隨舟幾個箭步衝過去。
江稚魚躺在推移床上,整個人虛弱的像個輕輕一碰便會碎掉的瓷娃娃般。
巴掌大的小臉蒼白如紙般,沒有一絲的血色。
汗水更是打溼了她所有的頭髮,身上的衣服更是。
此刻,看著她闔著眼虛弱到奄奄一息的模樣,趙隨舟一顆心疼到幾乎要炸開般。
想起她電話裡那樣從未有過的撕心裂肺的哀嚎痛哭聲,他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慄。
她已經那樣痛苦難受了,卻還要再承受生孩子的痛。
心與身的煎熬落在江稚魚一個人的身上,趙隨舟此刻的自責與心疼,無法形容,卻是從未有過的強烈。
他再有錢,再強大又有什麼用?
不論是江稚魚心裡的苦,還是她身上的痛,他一樣都不能替她分擔承受。
江稚魚被推進了vip病房。
趙隨舟一路沉默地跟著,看著裴現年一直陪著她,緊緊地握緊她的手,以她的丈夫的身份,佔據著她的所有,他卻沒有半絲的怨與怒。
心疼自責佔據了他的所有。
醫護人員給江稚魚換掉了身上被汗水溼透的衣褲,將她轉移到乾淨的床上,固定好點滴,確認她的情況安穩後離開。
趙隨舟跟著醫生去了辦公室,瞭解江稚魚的情況。
病房裡,江稚魚並沒有真的睡著。
她只是太虛弱了,需要短暫的休息一下。
等醫生離開,她慢慢睜開了眼。
看著坐在床邊,一直緊緊握著自己的手的裴現年,她鼻子狠狠一酸,眼淚又毫無預警,嘩啦啦落下來。
裴現年趕緊去拭她眼角的淚,低頭過去親吻她的眉心,眉眼裡漾開再溫柔寵溺不過的笑,輕聲道,“都當媽媽了,怎麼還動不動就哭鼻子?”
江稚魚望著他,眼裡的淚根本止不住,而且,越哭越兇,眼淚越掉越多。
裴現年心疼極了,只得將她抱起來,摟進懷裡,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哄道,“不哭了,小魚,不哭了,再哭我要心疼了。”
江稚魚不顧手背上還掛著的點滴,用盡全力抱緊他,抽泣的聲音無比虛弱,“現年,你答應過我,你不會離開我的孩子的,對不對?”
裴現年遲疑兩秒,點頭,“對,我不會的,我會一直在你和孩子身邊的。”
“那你聽話,今天就入院配合醫生治療,好嗎?”江稚魚央求。
裴現年抱著她,繼續一下下輕撫著她的後背,給她溫暖與力量,“小魚,相信我,真要是胰腺癌晚期,那就沒有住院治療的必要,否則,只會加速我的死期。”
江稚魚聞言,拼命搖頭,淚水再次如雨般落下。
“不……不……不……”
她拼命地用力地搖頭,緊緊地抱住裴現年,幾乎是泣不成聲。
“我不要你死……現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一直陪著我……陪著我……”
裴現年抱著她,低頭親吻她被汗水打溼的發頂,“小魚,你先別哭,先冷靜下來好不好。”
江稚魚搖頭,眼淚根本止不住。
裴現年就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抱著她,輕撫著她的後背,等她自己哭夠了之後平靜下來。
關於死亡,他真的沒有什麼好畏懼的。
他唯一畏懼的,不過就是江稚魚的難受與不捨。
趙隨舟回來,走到門口,聽到病房裡傳來出來的哭聲,他沒有進去打擾,只是默默地守在門外。
病房裡,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稚魚終於平靜下來。
她抬起頭,從裴現年懷裡退出來的時候,裴現年肩頭的衣服都完全被她的眼淚給沾溼了。
裴現年抬手去輕拭她臉上的淚,看著她,揚起了唇角,“小魚,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也不像你的性格。”
江稚魚望著他,眼眶酸澀的厲害,眼淚幾乎又要止不住。
可她拼命忍住,吸了吸鼻子道,“不管怎樣,你先配合醫生,聯合會診,我們一起選擇最佳的治療方案。”
“好。”裴現年點頭應下,又說,“但你也得答應我,不許再哭了。”
江稚魚蓄滿淚水的雙眼望著他,嘴角抖動,卻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片刻後,她點頭,沉沉應一聲“好”。
“如果我真的是胰腺癌晚期,手術已經毫無意義。”
裴現年雙手握著江稚魚輕顫的肩膀,認真地又道,“所以,你還得答應我,不手術,不住院,不阻止我工作。”
如果,讓他手術躺在醫院治療等死,對於他來說,只會比死更難受。
江稚魚在網上,已經瞭解了太多的相差病例。
她也清楚,胰腺癌一旦發展到晚期,癌細胞已然擴散,便毫無手術切除的必要。
那樣只會加大對病人的傷害,讓病人更痛苦。
但他們可以選擇新的治療方式。
像質子重離子治療,服用定向的靶向藥物等等。
而且,如今醫學科技日新月異,他們一定還可以找到更好更合適的治療方法。
至於工作......
像裴現年這樣的人,他怎麼可以不工作。
工作可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柱啊!
不工作,沒有了最大的精神支援與快樂來源,病魔會更輕易的將人吞噬。
“好,我答應你。”
江稚魚點頭,“不手術,不阻止你工作,但短期的住院治療,你得配合。”
“三天,最多不超過三天。”裴現年做出讓步。
江稚魚癟嘴,幾乎是又要哭了,“行,你不願意住院,那到時候就把醫院搬到家裡來。”
裴現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