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狹窄，只停得下一輛車，正好堵住整個街口。

小毛跑著跑著就沒路了，急得滿頭大汗，繞著車子來回蹦躂。

胥池就看著小女孩像個找不到窩的土撥鼠，正試圖往車底下鑽。

終於出了聲：“小毛。”

小毛一愣，連忙抬頭，車子另一邊站了一個跟她哥差不多高的男孩。

看起來比她哥脾氣好一點，可跟二哥比又少了一點親切。

“小毛小毛……誒？”

小毛剛要問他是誰，胥白和程桑桑也跑了出來。

胥白歪頭一看，激動道：“小叔！”

“小叔！你來接我啦！”

……小白的小叔？

小毛眼睛一亮，立刻也湊過去：“小叔小叔，你也來接我啦！”

然後就自覺吭哧吭哧爬上了車，端端正正坐好，拉上了安全帶。

胥池：……

就在她要關車門時——

“下來。”

三個哥哥終於追上來了。

南柯搶先攔住躁動的大哥，牽住小毛的手耐心安撫：“先下來好不好？這不是我們的車。”

小毛瞥了眼她哥沉下來的臉，立刻死死抱住安全帶：“我不出去！我要等外婆來！”

“外婆還在路上，一會兒就到了，我們先過去，”

“不去不去！”

南柯無奈：“為什麼呢？”

小毛吸了吸鼻子，“我要錄節目！我還要錄很久的節目！”

這話一落，胥池只感覺到身旁的少年脾氣又暴了一個度。

“瘋了吧你，錄什麼節目！給我過來！”

“哥，你別兇她。”

“我就要錄節目我就要錄節目！”

身後冷不丁冒了一句：“哥，她假哭呢。”

小毛：！！！

瞬間哇得更大聲了！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一時間，嚎啕的假哭，氣惱的罵聲，無奈的勸阻，實誠的拱火，充斥著整個直播間。

【……要不都別走了，都留下來吧，你們兄妹可以整一齣戲。】

【導演快上啊！快多敲幾份合同，把人都簽了！】

彈幕熱鬧得不行，熱度還在不斷上漲，跟拍也幹勁十足，試圖再往前站一點拍得更清楚些。

只有跟過來的導演心道：……完了，簽約大機率要泡湯了。

他視線停在那幾輛堵住街道加長的車子上看了會兒，又緩緩移到幾個孩子身上。

定製的服飾，小小年紀就養成的各式各樣的氣勢。

一看就出自非富即貴的門第。

這樣的家族怎麼可能放這個年紀的小輩出來錄節目，還是直播節目。

果然，下一秒，輩分最大的這個小少年就先看了一圈，精準辨別了他的身份。

“你好，可以先關掉鏡頭嗎？”

禮貌又疏離的要求，不容拒絕。

導演連忙答應，在鏡頭上蓋了塊布條，又關閉了收聲。

胥池走上前，淡淡道：“我跟她說一會兒話。”

話音一落，三個哥哥齊刷刷轉頭。

沉默片刻，南柯率先讓了出來，又把不服氣的哥哥和弟弟往後拽了拽。

車上，小毛看著坐到她旁邊的小少年，突然“哇”不出來了。

“……小叔，你有事嗎？”

胥池笑了下，掏出手帕遞過去：“叫哥哥。”

小毛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哥哥。”

胥池輕聲問：“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想要錄節目嗎？”

……為什麼要錄節目。

小毛有點呆住了。

胥池始終望著她，看著她陷入怔愣，陷入疑惑。

又問：“沒有理由嗎？”

小毛遲疑了一下，搖頭：“……有的。”

“有理由的。”

“是什麼呢？”

小毛抿了抿唇，眼裡閃過一點確定的信念：“因為我要歷險！”

對，因為要歷險，她現在是歷險的小特工！

“然後呢？”清泠的聲音循循善誘。

“然後……因為歷險，我認識了桑桑，小白，我還認識了小爹，羅媽……”

小毛認真思索著，轉過頭：“現在還認識了你！”

“可……”

小毛喃喃道，“可我還沒認識其他人啊。”

小毛一愣，重複：“我還沒認識其他人啊！”

小毛豁然開朗，就像得到了一個確定的答案，聲音忽然微微在抖：“哥哥，我……我還有很多人沒有認識呢！”

圓溜溜的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通紅一片。

她說：“如果我不繼續歷險，我要怎麼認識他們！”

車子內外忽然一片寂靜。

胥池靜靜地看著她，“去歷險就能見到他們嗎？”

小毛握了握拳頭，“對啊！”

“可不去歷險難道就不會再見到他們了嗎？”

小毛眼裡冒出困惑。

胥池扣開她的安全帶，繼續說：“如果他們也在歷險呢？”

“如果他們和你一樣，也在做一個小特工，一路上遇到了各式各樣的人，碰到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然後有一天，他們就走到你面前了呢。”

“比如胥白，比如桑桑，又比如我。”

小毛張了張嘴：“……哥哥。”

“你也是特工嗎？”

“小白，桑桑，羅美麗……都是特工嗎？”

胥池牽住她灰撲撲的手心，走下車。

“當然，每個人都可以是在歷險的特工。”

他揉了揉女孩圓滾滾的腦袋：“我們註定會遇到想要遇到的人。”

小毛垂著頭思考，不吭聲了。

“小毛。”

忽然，有熟悉的聲音在對面響起。

小毛立刻抬頭：“外婆！”

胥池也跟著抬眼，就看到路對面，蔣太夫人邊上站著一對風塵僕僕的年輕夫妻。

女人一頭利落的短髮，爽利地笑著，男人神色溫柔，遙遙地注視著小女孩。

身旁女孩驚喜的叫聲確定了他的猜測。

“媽媽！爸爸！”

小毛幾乎飛撲過去，像一隻有恃無恐，充滿活力的小老虎撞進了年輕夫妻的懷裡。

“哇”的一聲，這回是真哭出了聲。

蔣逢春哈哈大笑：“怎麼哭啦！”

“大哥要揍我！”

懷裡響起悶悶的告狀聲。

沈逐興也笑：“那爸爸一會兒幫你揍他！”

小毛仰頭：“媽媽，我真的不可以錄節目嗎？”

“我保證乖乖的不闖禍。”

蔣逢春挑了挑眉，“可是寶寶，你馬上是八歲的大寶寶了，還要上學呀。”

“至少現在不可以哦。”

小毛蹲到地上，埋頭不說話了。

蔣逢春淡笑著，朝三個要跑過來的哥哥搖了搖頭。

夫妻倆就這樣陪著女孩，任由她一個人思考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毛終於抬頭，左右看了看，找到還站在車邊的小少年。

“哥哥！他們一定會出現嗎？”

……

千里之外，暑假就要過去，聞語正在收拾她的書包。

新的學期，她就要上初中了。

學校發了一張夢想卡，她還在想要填什麼。

是做老師，設計師，畫家，歌手，演員？

她看向窗外熱烈的太陽，還沒有做好決定。

陽光刺眼，街道上，男孩擦掉汗，走進一家樂器店。

在各個樂器之間挑了半天，最終男孩挑中了一把吉他，然後又走進一家網咖。

無錯書吧

找了個位置坐下後，視線一掃，他身旁坐著一個瘦弱的青年。

一臉的憤世嫉俗，重重地敲打鍵盤。

江野沉默片刻，選擇換了個位置。

起身的瞬間，青年滿意地看著螢幕里長長的文字，按下傳送！

另一邊，回鄉的路上，羅美麗轉頭問丁英俊：“家裡電話線路是不是不太好？”

為了貪便宜，他們家接的電話線不是新線，打了幾個電話，收聲都不是很好。

羅美麗決定回去就換。

……

四通八達，狹窄的小路上，小毛被家人包圍著。

她繼續問：“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會出現嗎！”

胥池望著她，緩緩點頭：“會的。”

“那是什麼時候呢？”

“……等你長大。”

“像你一樣大嗎？”

胥池彎了下唇角，搖頭：“……等你十八歲的時候吧。”

停頓了一會兒，他說：“等你十八歲的時候，如果他們還沒有出現。”

“那哥哥陪你錄節目，上電視。”

“好嗎？”

小毛擦了擦眼睛，哽咽道：“那說好了？”

“說好了。”

小毛：“一定？”

胥池：“一定。”

得到了保證，小毛忽然轉頭就跑，跑得又急又快，一直跑到跟拍面前。

路邊的鏡頭依舊被布條遮得嚴嚴實實。

紅綠光交替著一閃一閃。

小毛踮起腳，掀開鏡頭上的布條，眼淚還沒擦乾，大聲說：

“你好，我叫小毛，要記得我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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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翅：結束啦，感謝大家的陪伴，寫小毛這個角色讓我覺得很快樂，也祝大家平安健康快樂。

提前國慶快樂！

25.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