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您真是太心善了!”
負責人也是難民出身,此刻眼眶泛紅,領命快步而去。
沒多會,登記處就撤了,果然領粥速度快了很多。
文莉看著人群捧著熱粥,臉上露出了笑容。
“咔噠!咔噠!”
突然傳來幾聲清脆快門聲。
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輕華人男子正舉著相機,對著白秀珠連連抓拍。
張山臉色驟然變色,身形如同鬼魅般暴起突襲,數米距離眨眼即至。
他一把扯下男子胸前相機,“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緊接著一腳狠狠踩下。
“咔嚓!”聲中,相機頓時稀巴爛。
張山鐵箍般手指攥住那男人脖頸,將人生生薅離地面,隨即回頭望向白秀珠,等待下一步指令。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不要!”
此時旁邊年輕女子剛剛尖叫出聲,趕緊上前一步,急切說,
“大家別動手,都是誤會!我們是來採訪的記者!”
女人模樣俊俏明豔,穿著白襯衫和黑色西裝長褲,一副白領打扮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白秀珠揮了揮手,楊山這才鬆開了手。
“咳咳咳!”
那男記者臉憋得通紅,捂著脖頸癱軟在地,半天緩不過勁來。
白秀珠這才蹙眉說,“你們是記者,為何要偷偷摸摸拍照?”
女記者一拍腦門,滿臉懊惱,“胡哥說您之前那個表情太美了,非要抓拍下來,對不起.......”
文莉捂著嘴笑了起來,“姨,我也覺得您剛才那模樣特別美,就像菩薩一樣悲天憫人,美慘了~”
“呸呸呸!小孩子亂說什麼!”
白秀珠沒好氣瞪了她一眼。
她雖不信佛,卻素來敬畏鬼神,可不敢亂說。
男記者胡哥此時總算緩過勁來,第一件事就是撲倒相機殘骸旁。
看到已經曝光的交卷,他頓時欲哭無淚,仰天哀嚎一聲,“沒了!剛才好不容易抓拍到的呀!”
白秀珠揚了揚下巴,“相機多少錢?賠給他們。”
文莉喜歡拍照,在國外那段日子沒少逛街買相機,對這器材行情門兒清,
“應該是最新款的徠卡 iiif,大概300塊吧!”
女記者張了張嘴想拒絕,卻怎麼也開不了口,這可是比她月薪還多呢。
張山冷哼一聲,掏出錢遞了過去。
胡哥卻絲毫不領情,一把開啟他的手,紅著眼吼道,“這是錢的問題嗎?那組照片可是千金不換的藝術品啊!”
白秀珠俏臉頓時沉了下來,對於這位拿自己相貌說事的記者生出了濃濃厭惡,
“將他們趕走!”
“等一下!”
女記者先上前一步將錢接了過來,隨後露出可憐兮兮表情,軟語哀求,
“漂亮姐姐,我和這人不熟,能不能讓我留下來呀~
我想給你做個專訪,順便也幫你好好宣傳宣傳嘛!”
白秀珠遲疑了下,點了點頭,“楊老,麻煩了。”
“您太客氣了,這都是老奴分內之事!”
楊山忙不亦躬身一禮,這才薅起胡哥後脖領,往廠外走去。
“喂,沈明珠!你不講道義......”
胡哥不甘吶喊掙扎,可惜在楊山手下毫無還手之力,聲音很快消失在遠處。
死道友不死貧道呀~
沈明珠對著他的背影吐了吐小香舌,回過頭嬌聲說,“漂亮姐姐,你就讓我做個專訪吧~這個訪問對我很重要的~”
白秀珠看著她的機靈勁兒,嘴角不由露出了笑意,彷彿在這少女身上看到了自己影子。
二十年前,自己也是這般天真活潑,無所顧忌。
“走吧,到辦公室聊聊。我姓白,你喊白姐吧!”
耶~!
沈明珠暗暗握緊拳頭,喜滋滋跟在了身後。
文莉沒急著走,帶著阿麗在邊上幫忙分發食物。
二樓廠長辦公室中,女文員送上兩杯咖啡便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頭頂吊扇呼呼轉著,總算帶來幾許涼風。
“沈記者,請坐!”
白秀珠在沙發上落座,優雅翹起二郎腿,目光落在對方身上,“你好像年齡不大?”
沈明珠一屁股坐在對面沙發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笑嘻嘻說,“我今年18啦~”
白秀珠挺喜歡對方性子,柔聲說,“看你穿著氣質,家境應該不錯吧?怎麼好像很缺錢的樣子?”
沈明珠有些難為情,不知道為何在竟然敞開了心扉,“家裡長輩要把我嫁給富家大少,我不願意,就離家出走啦~”
說著說著,她苦起了臉,“現在的自己掙錢養活自己,沒想到外面房租那麼貴~”
如今小島屋少人多,房租確實離譜。
想要租房還要支付“轉手費”。
一層百多平米的唐樓,光轉手費就要好幾萬,每月租金更是高達三百塊。
房東要不了幾年,就能收回建房成本。
要不說那麼多人住寮屋呢,違建房居民可有好多是有身份和工作的。
白秀珠哪知道這些,不過誰叫她喜歡這姑娘呢,當即表示,“以後缺錢了可以來找我,我一般住在半島酒店。
要是不在可以來廠裡找趙廠長~”
“謝謝白姐~”
沈明珠脆生生答應,從挎包裡掏出了小本子和鋼筆,“那咱們開始專訪吧?”
見對方點頭,她立即正色發問,“白姐,請問你怎麼會想到施粥的?”
“你的用詞有問題,不是施粥。”
白秀珠微微搖頭,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天下華人本就是一家。
這些同胞不是沒有本事,不是沒有上進心,只是因為亂世才暫時沒有飯吃。
便民粥鋪不過是同胞間、朋友間的互助,用‘施’這個字眼不合適。”
這番話裡絲毫沒有高高在上姿態,讓沈明珠心裡信了幾分,刷刷刷將這話記了下來,隨後繼續發問,
“您這次施.....您的粥鋪打算開幾天?
我之前採訪了一些難民,他們都在擔心吃完這頓,下頓還要捱餓。
您為什麼不幫他們找點活幹,反而只給‘救急的粥’?
是不是覺得‘餵飽一次’就算慈善了?”
白秀珠揚了揚眉,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問題如此犀利。
不過她本就不是作秀,坦然說,“粥鋪會一直開辦下去,直到沒有人需要它為止。
至於工作的事,授人以漁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們接下來會建夜校,請老師來傳授生存技能。
總不能讓他們一直靠救濟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