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雪符作為劍氣符籙所須的符紙裡最上乘的符紙,能最大限度的容納撰寫者的劍氣,浪費劍氣更少,但同時,書寫這麼一張鹹雪符,消耗的劍氣,自然更多。
而既然這是留給自己的保命手段,周遲每一張鹹雪符都沒有保留,幾乎每次撰寫,都是幾乎將體內的劍氣完全消耗乾淨,只留下一座劍氣竅穴的劍氣用來應對不時之需。
之後一個月,周遲只撰寫了五張鹹雪符,為此,已經算是極快了。
這些日子,謝淮依然時不時前來,不過每次都沒待多少日子,最近一次,這位浮游山的內門大師兄說要等周遲下山之後,就也跟著下山遊歷,要去白鹿國那邊看看,看是不是有幸能捕獲一頭白鹿,此後行走世間,也算有個行頭。
不過周遲倒是一語點破這傢伙的心思,說什麼捕獲白鹿,不過是想要去白鹿國那邊走走,然後找個藉口去紫衣宗拜訪,然後就能見到那個這些日子心心念唸的女子了。
被點破心思的謝淮惱羞成怒,說周遲敢不敢壓制境界跟他較量一番,周遲擺擺手,只是說,怕一下子收不住手,打死他。
不過說出這句話之後,周遲才皺了皺眉,怎麼自己這話裴裡裴氣的。
謝淮只是冷笑,只說打了之後才知道,周遲就遂了他的願,最後打了他一頓。
灰頭土臉的謝淮一屁股坐在屋簷下,唉聲嘆氣,只說他這位浮游山大師兄,真是丟臉。
周遲則是坐在屋簷下看著他,微笑開口,“再練練,下次見面,大概就能多挨我幾劍。”
謝淮聽著這話,皺起眉頭,“怎麼,要準備下山了?”
周遲點點頭,鹹雪符不能一下子都寫完,至少他覺得在這個境界去寫這些鹹雪符,其實是有些浪費的。
要是到了歸真境,再去將這些鹹雪符都寫了,那到時候,遇到西顥,那鋪天蓋地的符籙一出,肯定能讓他應付不過來,勝算自然又大了幾分。
即便不能歸真境,能到萬里巔峰,再來寫幾張鹹雪符也是更好的選擇。
謝淮嘆氣道:“雖然知道你肯定要走的,但真到了你說要走,還有些捨不得。”
周遲打趣道:“我不姓沈,這些話,你也別對我說。”
謝淮又一次翻了個白眼,不過揉了揉肩膀後,他猶豫片刻,說道:“山主不讓我們來問你的來歷,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是哪家宗門的弟子,以後要是有機會遊歷到你所在的宗門附近,能不能去見你,不說別的,就只是光喝酒就行。”
周遲看了謝淮一眼,想了想,說道:“其實不太好說。”
謝淮有些失望,但還是很快就笑道:“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境,不想說就不說,總之咱們是朋友了就行。”
周遲看著他說道:“要是有一天我解決了事情,能告訴你了,我會給你來一封信,告訴你。”
“反正浮游山還在,是不是?”
謝淮挑眉,“一言為定。”
“不過你肯定不是赤洲人,是不是?”
謝淮頓了頓,還是沒忍住繼續開口詢問。
周遲對此,點了點頭。
謝淮感慨道:“你真厲害,這個年紀,就敢一個人跨洲遠遊,我聽山主說,外面的世道惡人還是很多的。”
周遲說道:“對你這種好人來說,山外的確壞人很多。不過跨洲遠遊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無非是走得遠一些,和你走到風花國京城那邊,沒有什麼區別。”
謝淮笑了起來,“不知道怎麼的,跟你聊天,就是覺得舒服,你說的話,都很順耳的!”
周遲默不作聲。
送走謝淮之後,周遲本打算返回屋子裡,卻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浮游山主。
這位浮游山的掌舵者,這些日子,還是第一次主動前往這邊,平日裡,周遲都不曾見過這位浮游山主。
周遲在屋簷下微微行禮,見過這位境界比他更高的浮游山主。
浮游山主笑著開口,“周道友,今日不告而來,不知道是否打擾了道友清修?要是打擾,還望道友莫要怪罪。”
周遲看向浮游山主,也是微笑,“我在山中,無非是客人,山主要是這麼說,就實在是折煞在下了。”
浮游山主一笑置之。
之後兩人落座,在屋子裡,周遲算是暫時的主人,為這位山主倒酒一杯。
浮游山主看著那酒杯裡的劍仙釀,也不由得感慨,這樣珍稀的東西,要是換做自己,哪裡能這麼捨得,可眼前的周遲,之前用了一碗換了幾十張鹹雪符,如今這又是直接給他倒一杯,不愧是大宗門出來的修士,果然氣魄足。
但他哪裡知曉,那只是周遲的東西夠多,葉遊仙送出的酒葫蘆裡,酒水可真不少。
不過到了後來,周遲知曉那劍仙釀的珍稀之後,其實也對為何葉遊仙一送就是這麼多,也覺得有些好奇。
不過此刻兩人已經分別,也問不到了。
只是像是這樣修行多年的大人物,有什麼想法,也不是平常人能想明白的。
浮游山主不客氣地淺飲一口杯中酒,放下之後,才笑著問道:“道友這些日子在山中清修,看起來又有精進,氣色也好了不少。”
他雖是微笑,但實際上,早在說話的時候,心中便激盪不已,周遲上山的時候,他明明看出來,眼前的年輕人還只是初入萬里境,身上也有些麻煩,要不然他也不會同意對方要翻閱浮游山的劍經要求,但這才兩三月而已,眼前年輕人身上的問題明顯已經解決了,他的境界甚至已經來到了萬里上境。
這樣快的修行速度,真是他不敢想的,大概真有西洲那些真正的劍道天才,才會如此。
周遲也沒藏著掖著,只是笑著點頭,“這些日子看了山中的劍經,想清楚些事情,有所進境,身上的傷,也都好轉了。”
浮游山主微微點頭,說過了這些閒話之後,他把話題轉入正題,輕聲問道:“道友可知道風花國京城一戰,和我浮游山敵對的那些人出自何方嗎?”
周遲看著浮游山主,想了想,說道:“風花國三座劍道宗門,浮游山之外,還有兩座,想來那些人,便出自這兩座宗門之一吧。”
浮游山主點頭道:“的確如此,那些人出自長白觀,三座劍道宗門,這一座底蘊最淺,但膽子最大,其實也可以理解,本來本錢不多,輸完不心疼,要是贏了,那就是賺個盆滿缽滿。”
“不過也是白忙活一場。”
周遲卻笑著搖頭,“不見得,那石盒是好東西,山主沒看出來?”
聽著這話,浮游山主再次對周遲高看一眼,愈發確定周遲的身份,話聊到這裡,他也不再藏著掖著,把心裡話拿出來說了說,“知曉身份之後,山中有不少人建議直接下山滅了那座長白觀,但被我按下來了,不是浮游山如今沒有這個能力,只是做事,要麼在明面上,那就是堂堂正正,要麼在暗地裡,乾乾淨淨。可惜前者如今浮游山做不了,而後者,浮游山遭受此難之後,也做得勉強,只怕會走漏風聲,到時候無法交代。”
“所以即便知曉此事,但若沒有十分把握的證據,浮游山如今,也是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著機會。”
“這一點,我明白,但山中很多人都不明白,所以多有不解和怨言。”
浮游山主苦笑著搖頭,旁人只當一山之主,便是對山上的事情一言而決,權勢在手,但實際上坐到這個位子上,要想的,就是該如何讓此山存世,該如何讓此山強盛,許多事情,看在眼裡,但卻不能點破,許多委屈,也不能當成委屈,放在心上。
周遲自然也理解,世上的事情,從來不簡單,別的不說,就拿重雲宗主來說,他要是真能如此簡單做決定,那麼早就做了決斷,也不會想出這個所謂的十年之期。
“山主可是要我搭把手?和浮游山一起去那長白觀?”
這些日子,周遲在山中,大概也能看明白浮游山是個什麼風氣了,這座風花國第一劍宗,實實在在從山主到下面的弟子,的確能說得上好人兩個字。
尤其是謝淮,這樣的人,若不是生在一個還不錯的宗門裡,是怎麼都不可能坐上內門大師兄的位子的。
浮游山主搖頭,“這是浮游山的事情,此後數十年能解決也好,百年才能報仇也罷,都是浮游山自己的事情,浮游山不該寄託在山外之人上,不然,就是又再次重蹈覆轍了,那葉大劍仙的劍道傳承之事,才發生不久啊。”
周遲微微思索,既然不是要他出手,那想來就該是別的事情了。
“看起來,山主這一次是為謝淮而來。”
周遲想明白了。
浮游山主點頭,“山中弟子裡,謝淮和已經死去的彭越,是這一代的佼佼者,不瞞道友,其實早早我便有意以後將山主之位傳給謝淮的,他生性良善,其實十分難得,不過這一次,在京城那邊,他雖然倖免於難,逃過一劫,但對於這件事,還是有諸多不解,其中緣由,我也能夠理解,畢竟在京城那邊,死了不少同門,他心中有愧,如今又阻攔他報仇,自然更是鬱結在心。”
浮游山主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若是他一直被此事所困,那隻怕便要蹉跎了,所以我才斗膽來這邊,請道友幫忙勸慰開導,謝淮如今只有對道友,才會聽些話,至於別人,不管怎麼說,都沒什麼用。”
周遲沒有推辭,點頭應下,“此事,我盡力為之。”
浮游山主鬆了口氣,本來他是覺得此事有些冒昧的,對於周遲,他從來都是謹慎對待,生怕這份不太重的香火情,最後就直接沒了,要知道,像是這些香火情,重要程度,絕不亞於山中出了一個出彩弟子那般。
不過為了謝淮,他倒是願意這麼行事一番。
就在浮游山主要起身離開的時候,周遲忽然道:“山主可否與我切磋一番?算是對在下的劍道指點指點?”
浮游山主一怔,有些為難。
周遲說道:“此事不外傳,只在此處,說不上生死廝殺,但請山主傾力出劍,重傷無妨,留在下一條命即可。”
浮游山主還是微微皺眉,兩人境界不一,一旦傾力出劍,其間還是有許多麻煩的,但主要的還是他身為浮游山山主,跟這麼個年輕人交手,贏了,理所應當,但要是陰溝裡翻船,臉上,掛不住。
周遲只好苦笑道:“那隻好再給山主一碗劍仙釀了。”
浮游山主聽著這話,笑了起來,“倒不是非要道友這一碗劍仙釀,只是有些擔憂,總要有個由頭才好消除。”
他倒也沒有推脫,有了這麼一碗劍仙釀,那麼就算是輸了,也好說他是為了浮游山做出的犧牲,晚上也就不至於睡不著了。
既然這麼一說,這筆買賣就算是成了,不過周遲也沒覺得自己做虧了,讓一位歸真境劍修來陪自己練劍,這份待遇,在東洲,很難找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