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腥的海風裹挾著細雨,將鍾離昧的戰袍浸得透溼。他握著染血的長槍,凝視著眼前被霧氣籠罩的山谷。方才與野人的激戰雖已結束,但空氣中仍瀰漫著刺鼻的血腥味。“傳令下去,以百人隊為單位,務必在三日內找到徐福的蹤跡!”他的聲音在山谷間迴盪,驚起一群棲息在古樹間的怪鳥。
深入島嶼腹地後,一座炊煙裊裊的村落出現在眼前。村頭石碑上刻著“大秦遺民”四個斑駁大字,身著寬袖深衣的村民們手持農具,如臨大敵般圍攏過來,鋤頭與鐮刀在細雨中泛著冷光。鍾離昧翻身下馬,刻意將長槍斜挎在背,揚起手掌示意並無惡意,卻見人群中老者拄著竹杖顫巍巍走來,渾濁的瞳孔裡倒映著楚軍的黑甲。
“秦國人?可是為神武天皇而來?”老者的陝北方言帶著濃重的顫音,竹杖重重杵在青石板上,驚起幾隻避雨的蟋蟀。
鍾離昧瞳孔微縮,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虎符:“神武天皇?你說的可是徐福?那欺君罔上的方士!”話音未落,人群中突然響起孩童的啼哭,幾個婦人連忙捂住孩子的嘴,竊竊私語如潮水般湧來。
老者枯瘦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節泛白:“休得對聖上不敬!徐福大人東渡時,攜三千童男女開闢樂土,如今已立國三十載。”他忽地湊近,渾濁的眼珠幾乎要貼上鍾離昧的面甲,“你們若想面見聖上,需經‘天譴林’試煉——那林中精怪專食心懷不軌之人。”
“試煉?”鍾離昧冷笑一聲,摘下頭盔甩去雨水,露出額角猙獰的刀疤,“當年我在鉅鹿之戰,踏過二十萬秦軍的屍山血海。小小樹林,還嚇不住我。”他伸手欲取老者手中的地圖,卻被對方迅速避開,竹杖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這時,一個臉頰泛紅的少年突然衝出人群:“阿公!他們是……”話未說完便被老者厲聲喝止。鍾離昧瞥見少年腰間玉佩與石碑上的秦篆紋路相似,心中一動,解下自己的玉佩拋了過去:“我這玉佩,與你家是否有緣?”
少年接住玉佩的瞬間,老者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渾濁的痰液中帶著血絲:“天色將晚,外鄉人可在村西破廟暫歇。只是記住——”他的指甲深深掐進少年肩膀,“莫要窺探不屬於你們的秘密。”
夜幕降臨時,鍾離昧望著窗欞外搖曳的火把,摩挲著少年偷偷塞來的半張獸皮地圖。上面用硃砂畫著扭曲的路線,終點處標註著三個詭異的符號,像是眼睛,又像是某種丹藥的形狀。而此時的銀山腳下,皮鞭抽在野人脊背的聲響,正隨著海風飄向這座神秘的村莊。
夜幕降臨時,鍾離昧帶領一隊精兵踏入“天譴林”。腐葉在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不時有紫色藤蔓從樹幹上垂落,散發出詭異的熒光。突然,前方傳來淒厲的慘叫,一名士兵被藤蔓纏住脖頸,瞬間被拖入黑暗。“用火把!”鍾離昧大喝,火光照亮林間,只見數以百計的巨型蜘蛛正從樹上垂落,它們暗紅色的甲殼上,還沾著未乾的血跡。
經過一番苦戰,當他們終於衝出樹林時,卻發現又回到了原點。鍾離昧撿起地上的半塊玉佩,這是出發前項羽親賜之物,此刻玉佩表面竟浮現出血色紋路。“這是……”他正思索間,身後傳來窸窣響動,一個衣著破舊的少年從樹後探出頭來。
“大人,我能帶你見聖上。”少年眼神閃爍,“但你要答應放過我阿爹。”原來少年的父親是徐福賬下的鑄劍師,因試圖逃跑被斷去一臂。在少年的帶領下,他們穿過一條隱秘的地道,來到一座被雲霧環繞的宮殿前。
與此同時,銀山腳下已是另一番景象。大楚海軍陸戰隊架起數座瞭望塔,黑洞洞的弩炮對準礦場。數以千計的野人被鐵鏈拴住腳踝,在監工的皮鞭下搬運銀礦石。這些野人生性愚鈍,起初連簡單的挖掘工具都不會使用,不少人因操作失誤被石塊砸得頭破血流。但在楚軍的殘酷訓練下,礦場逐漸變得井然有序,叮叮噹噹的挖礦聲晝夜不停。
宮殿內,鍾離昧終於見到了徐福。這位昔日的方士身著金絲龍袍,面容卻已垂垂老矣。“秦人來遲了。”徐福撫著雪白的長鬚笑道,“島上銀山雖富,卻藏著比金銀更可怕的秘密。”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黑血,“那些所謂的野人,皆是服用了我煉製的長生丹的失敗品……”
話音未落,宮殿外突然傳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少年不知何時掙脫了束縛,高舉火把衝向存放丹藥的庫房。“騙子!你說阿爹服了丹藥就能痊癒!”熊熊烈火中,少年的身影漸漸模糊,而那些被丹藥折磨的野人,正衝破枷鎖,朝著楚軍礦場狂奔而去。
鍾離昧握緊劍柄,他知道,這場看似簡單的尋寶之旅,已然演變成一場足以顛覆所有人認知的驚世危機。而他能否完成項羽的囑託,在這場混亂中找到一線生機,還是個未知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