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王大哥,好冷!”
李常話音剛落,抱著雙臂的手還沒搓熱,額頭上又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怎麼……怎麼又這麼熱?”
她看著王平安,小臉蛋一會兒白,一會兒紅,像是中了什麼邪術。
王平安沒說話,只是默默看著前方。
他們正穿行在葬龍山脈的更深處,這裡的山林本就陰森,此刻卻更添了幾分說不出的詭異。
左手邊的幾株參天大樹,樹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黃、捲曲,簌簌落下,眨眼間便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彷彿瞬間被抽乾了所有生機。而僅隔數丈,右手邊的幾叢灌木,卻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瘋長,嫩綠的枝條虯結纏繞,甚至開出了顏色妖異的花朵,散發出濃郁得令人作嘔的香氣。
一隻野兔從草叢中躥出,跑出幾步,竟然後腿猛地一蹬,跳起足有三丈高,落地後卻又四肢癱軟,抽搐幾下便沒了動靜。
“這……這都是怎麼了?”李常聲音發顫,她體內的喚靈之力從未如此躁動不安,像是沒頭的蒼蠅在經脈裡亂撞,讓她頭暈目眩,幾欲作嘔。
王平安伸手扶了她一把,眉頭緊鎖。
“法則……開始亂了。”他低聲自語。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能量失控,而是構成這個世界基本規則的東西,正在被某種更強大的力量粗暴地扭曲、改寫。
他丹田內的寂滅金丹雛形,此刻非但沒有不適,反而像是餓了許久的人看見了滿漢全席,透著一股隱隱的興奮,貪婪地感知、解析著周圍那些錯亂的法則碎片。
“那大傢伙……有動靜了。”王平安的目光彷彿穿透了層層山巒,望向了南疆地底深處。
地底巨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沉睡的、蠻荒的、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正在甦醒。不,更準確地說,它像是在……回應著什麼。
“是咒語。”王平安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一種非常古老的咒語,被啟用了。”
“咒語?神廟那幫孫子又在搞什麼名堂?”李常強忍著不適,問道。
“不,這感覺……不像神廟的手筆。”王平安搖頭,“這咒語的氣息,雖然同樣古老,但源頭……更純粹,也更……決絕。”
他腦中靈光一閃,胸口的鎮靈碑似乎也傳遞來一絲微弱的共鳴。
“慕容氏族!”
“慕容氏族?”李常一愣,“他們不是早就……”
“是早就沒了,但他們的手段,可未必。”王平安眼神複雜,“我記得古籍殘篇中提過,慕容氏族當年為了鎮壓地底巨物,曾佈置過一個規模浩大的‘平衡儀式’。只是儀式似乎並未完全成功,或者說,留了後手。”
他頓了頓,繼續推演:“現在看來,那所謂的‘平衡儀式’,更像是一個同歸於盡的‘反噬機制’。一旦有人試圖喚醒巨物,或者巨物的力量失控到一定程度,這個機制就會被觸發。”
“那……那神廟這次搞的什麼南疆大祭,豈不是……歪打正著,把這玩意兒給點著了?”李常瞪大了眼睛。
“八九不離十。”王平安咧了咧嘴,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擔憂,“只是,這‘反噬機制’似乎也受到了某種汙染,或者說,被神廟的大祭給引向了另一個方向。不再是單純的平衡,而是……一種更劇烈的動盪,一種……強行的改寫。”
說話間,前方不遠處的一塊數人高的巨石,毫無徵兆地,憑空向上漂浮起來,懸在半空微微晃動。緊接著,旁邊的地面裂開一道口子,噴出一股熾熱的白氣,將周圍的草木瞬間烤焦。
“王大哥,小心!”李常驚呼。
王平安拉著她後退幾步,看著眼前這光怪陸離的景象,神情凝重。
“這些法則扭曲的現象,會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他伸出手,一縷微弱的寂滅死氣自指尖溢位,嘗試著觸碰那塊懸浮的巨石。
死氣所過之處,巨石周圍扭曲的空間似乎被撫平了一些,巨石晃動幾下,緩緩落回了地面。
“有用!”李常眼睛一亮。
王平安卻搖了搖頭:“杯水車薪。而且,你沒發現嗎?我的寂滅死氣,在‘修正’這些扭曲的同時,消耗也比平時大了數倍不止。”
更讓他心驚的是,他從這種扭曲中,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創造力”。
就如同那些瘋長的植物,雖然怪誕,卻也展現出一種扭曲的生機。那些短暫獲得異能又迅速消亡的凡人,也證明了這種法則扭曲並非純粹的破壞。
“重塑……”王平安喃喃道,“神廟那幫傢伙,一直嚷嚷著要‘重鑄天柱’,難道……他們想利用的就是這種法則被扭曲、被重塑的力量?”
這個念頭讓他不寒而慄。
如果真是這樣,那神廟的目的,就遠比他之前想象的更加瘋狂和可怕。他們不僅僅是想釋放地底巨物,或者迎接什麼域外邪神,他們是想……徹底顛覆這片天地的法則,將其改造成適合他們,或者適合某些存在的“道場”。
“王大哥,你在想什麼?”李常見他臉色不對,有些擔心。
“我在想,我們有大麻煩了。”王平安苦笑一聲,“如果不能阻止那頭大傢伙的異變,阻止這種法則扭曲的蔓延,整個南疆……不,可能不止南疆,都會變成一個誰也無法預測的煉獄。”
他抬頭望天,天空的顏色,似乎也變得有些詭異,像是被打翻了的調色盤,紅的、紫的、綠的,斑駁陸離。
“必須找到根源。”王平安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這鬼咒語既然是慕容氏族留下的,就一定有其核心。神廟能引爆它,我們或許也能……掐斷它,或者,至少改變它的方向。”
只是,這談何容易?
現在的他,傷勢未愈,寂滅死氣也消耗巨大,身邊還帶著一個體質特殊、在這種環境下極易成為靶子的李常。
而暗中,還有那麼多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這盤棋,越下越大了。”王平安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也好,越亂,才越有機會。”
他看了一眼身旁臉色蒼白卻努力想站穩的李常,心中某個角落微微一軟。
“走吧,丫頭,咱們得抓緊時間了。不然,等這天徹底變了顏色,想走都走不了了。”
他不再猶豫,辨認了一下方向,帶著李常,朝著葬龍山脈更深、更危險的未知區域走去。他隱隱有種預感,答案,或許就藏在那片連鎮靈氏都諱莫如深的禁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