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我們……真的又要進這葬龍山脈?”李常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音。
先前那場驚天動地的變故,幾乎將這片曾經的南疆聖地變成了人間煉獄,此刻即便只是站在山脈外圍,那股壓抑到極致的死寂與混亂氣息,依舊讓人心頭髮緊。
王平安嗯了一聲,目光掃過前方。
葬龍山脈,還是那片連綿起伏的山巒,但給人的感覺,卻與先前截然不同了。
如果說以前的葬龍山脈是一頭蟄伏的巨獸,那麼現在,這頭巨獸像是被人強行喚醒,卻又病入膏肓,渾身散發著一種垂死的瘋狂。
“這裡的禁制……不對勁。”王平安眉頭微蹙。
山脈外圍,那些曾經只是循固定軌跡流轉的能量屏障,此刻竟像是活了過來。它們的光芒明滅不定,流轉的軌跡也毫無章法,甚至在他們靠近時,某些禁制光華微微一顫,竟隱隱透出一股……警惕和審視的意味?
“它們好像……在看我們?”李常也察覺到了,小聲嘀咕。
王平安心念一動,一縷精純的寂滅死氣自指尖悄然逸散,朝著最近的一道禁制屏障試探性地飄去。
換做以往,這寂滅死氣觸碰到禁制,多半會引發劇烈的能量衝突。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道禁制屏障在接觸到寂滅死氣的剎那,非但沒有如預想中那般反彈或被侵蝕,反而猛地一個收縮,緊接著,一股微弱卻清晰的吸力從中傳出,竟試圖將王平安那縷寂滅死氣……吞噬進去!
“嗯?”王平安眼神一凝,迅速切斷了與那縷死氣的聯絡。
他能感覺到,就在剛才那一瞬間,那禁制似乎在分析他的寂滅死氣,並且根據死氣的特性,其內部的能量結構發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調整。
“它在……學?”王平安有些難以置信。
這禁制,居然懂得根據外部刺激,自行調整防禦模式,甚至還想“嚐嚐”寂滅死氣的味道?
“王大哥,怎麼了?”李常見他神色有異,連忙問道。
“這些禁制,好像有了點……不該有的‘腦子’。”王平安沉吟道,“它們似乎在適應,在學習如何對抗我的力量。”
這可不是個好訊息。
如果這些遍佈整個葬龍山脈的禁制都開始具備這種“學習能力”,那它們將變得比以前難纏百倍。
就在這時,李常忽然發出一聲悶哼,小臉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胸口。
“你怎麼了?”王平安心頭一緊。
“我……我感覺……好難受。”李常的聲音帶著痛苦,“這座山……它好像在哭,很痛苦,很壓抑……”
她體內的喚靈體對生命氣息極為敏感,此刻,整個葬龍山脈在她感知中,不再是冰冷的岩石與禁制,而像是一個巨大、虛弱、且正在被某種邪惡力量一寸寸啃噬的生命體。
“山脈意識?”王平安腦中靈光一閃。
他想起了一些古老的記載,某些鍾靈毓秀之地,歷經萬古歲月,的確有可能誕生朦朧的“山之靈”或“地之魂”。這葬龍山脈作為南疆龍脈匯聚之地,有此異狀,並非不可能。
而能讓李常的喚靈體都感到如此強烈的負面情緒,那侵蝕山脈意識的,除了那“域外邪神”的氣息,還能是什麼?
“嗡——”
恰在此時,王平安胸前的鎮靈碑微微一震,傳遞出一道模糊的指引,指向山脈深處的某個方向。
“看來,答案在那邊。”王平安目光投向深處。
兩人頂著那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葬龍山脈。
越往裡走,周圍的禁制就越發活躍,也越發詭異。它們不再是單純的能量流動,而是像一條條擁有原始本能的觸手,在虛空中扭曲、盤結,時刻警惕著一切外來者。
王平安嘗試著用寂滅死氣去滲透那些擋路的禁制,發現這些“活化”的禁制果然難纏了許多。它們會根據他死氣的強度和特性,不斷變換著防禦的形態,時而堅硬如鐵,時而又柔韌如水,甚至有些禁制在被死氣侵蝕到一定程度後,會猛地爆開,形成一股混亂的能量亂流,干擾他的感知。
“這些東西,成精了不成?”王平安忍不住吐槽一句。
跟著鎮靈碑的指引,他們來到一處山谷。這裡的禁制光芒明顯比其他地方黯淡,並且呈現出一種極不穩定的狀態,數道禁制能量如同失控的野馬,在谷內互相沖撞,發出沉悶的爆鳴。
“就是這裡了。”王平安在一塊佈滿裂紋的巨大山岩前停下腳步。
這塊山岩,正是數道禁制能量交匯的核心節點之一。但此刻,這個節點上卻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漆黑霧氣,散發著與那“域外邪神”同源的陰冷詭譎。
正是這股邪神氣息,扭曲了節點的功能,導致周圍的禁制失控,甚至開始“自相殘殺”。
“原來如此。”王平安心中瞭然。
他再次催動寂滅死氣,小心翼翼地覆蓋向那個被汙染的節點。
“嗤嗤——”
黑霧與寂滅死氣甫一接觸,便發出一陣類似冰雪消融的聲音。邪神氣息在寂滅死氣面前,依舊顯得不堪一擊,迅速被淨化、消弭。
隨著黑霧的散去,那處節點的光芒逐漸穩定下來,周圍幾道混亂衝撞的禁制能量,也漸漸平息。
“呼……”李常長出了一口氣,臉色稍緩,“王大哥,這裡的山,好像……舒服了一點點。”
然而,王平安的眉頭卻並未舒展。
他能感覺到,雖然這個節點的邪神氣息被清除了,但深植於整個山脈意識中的那種痛苦與汙染,依舊存在。他的寂滅死氣,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神廟那幫蠢貨,他們搞的‘南疆大祭’,恐怕不止是喚醒了地底那玩意兒。”王平安聲音有些冷,“他們把整個葬龍山脈,都變成了一個被邪神力量深度滲透的‘病灶’!”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能量失控了,而是整個山脈的根基,都受到了汙染。
繼續深入,他們遇到的怪事也越來越多。
“王大哥,你看那塊石頭!”李常指著路邊一塊磨盤大小的青石,滿臉不可思議。
那青石看上去平平無奇,但當王平安試著用腳尖踢了一下,卻感覺像是踢到了一塊萬載玄鐵,腳趾都有些發麻。
“這石頭……”王平安也有些訝然。
而在不遠處,一片本該堅固無比的巨大巖壁,卻變得如同沙土般鬆軟,一陣山風吹過,簌簌地往下掉著石粉。
“這裡的法則……開始扭曲了。”王平安面色凝重。
這些異常現象,分明是構成物質世界的基本法則在區域性區域發生了紊亂。堅硬與鬆軟的定義,在這裡變得模糊不清。
這無疑是那“域外邪神”的手筆,它在透過侵蝕山脈意識,潛移默化地改變這片天地的規則!
“如果任由這葬龍山脈的‘山脈意識’被那邪神徹底侵蝕、同化……”王平安想到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後果,“那這整片山脈,就會變成邪神降臨南疆的又一個穩固據點,甚至比那地底巨物更加棘手!”
地底巨物甦醒,帶來的是物理層面的災難和法則初步扭曲。
而山脈意識被控,則是更深層次的侵蝕,是從規則層面為邪神的降臨鋪平道路!
到時候,恐怕整個南疆的天地法則,都會以葬龍山脈為中心,加速崩壞。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王平安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他停下腳步,腦中念頭飛轉。
要麼,找到徹底淨化這“山脈意識”的方法,但這幾乎不可能,那邪神意志的汙染根深蒂固,非他目前的力量所能根除。
要麼……
王平安的目光掃過那些依舊在混亂中閃爍的禁制節點,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出來。
“既然無法完全淨化,那就只能……壯士斷腕了。”
他要做的,或許是徹底摧毀那些被邪神力量嚴重侵蝕、無法挽回的核心節點,以此來割裂邪神對山脈意識的控制,阻止葬龍山脈進一步淪為邪神的傀儡。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一個不慎,就可能導致整個葬龍山脈的禁制徹底崩潰,引發更不可測的災難。
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