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宜開業的吉日,二叔還特意算了一個吉時,定在早上的九點十五分半揭匾。
這不禁讓我想起了在長沙的年三十,二叔掐指算的那個‘否極泰來’……
等待的期間,孫反帝和楊老大,還有金小眼兒帶著蔣曉玲都來了。
九點十五分的吉時一到,我點了鞭炮,鑼鼓響起,舞獅隊也開始了表演,一紅一黃兩頭舞獅被耍的神采奕奕。
牌匾上的紅布被揭開,‘歸正齋’三個燙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二叔雖然沒什麼文化,但自己的名字寫的還是挺熟的,所以這三個字是他自己題的。
西大街古玩市場少數也有近千家鋪子,幾乎隔三差五的就有新開張的鋪子,和經營不善破產倒閉的,我們新店開業本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不過開業儀式搞的頗為高調,自然就吸引了市場不少同行的目光,有不少自來熟的同行的湊過來道賀,其中還有拉縴兒的掮客,掃貨的包袱齋,這些人表面道賀,實則是來探究我們的實力。
新開張的鋪子有沒有實力,行家進店逛一圈,貨櫃上掃幾眼便知。
我們這一屋子古董都是從周邊仿古工坊進的貨,連高仿都算不上,所以這些同行只是進店大概掃了幾眼,臉上紛紛露出玩味的表情,有的甚至忍不住輕蔑的笑出聲,像是在心裡說著:“又來了個在古玩市場賣工藝品的棒槌,現在開古玩店,還真的是一點門檻都沒有了……”
我和二叔自然不在乎這些,熱情的拱手招呼著,凡是進店捧場的,全部都抓一把水果糖塞過去。
也就在我和二叔正忙活著,門口又來了個人,二十來歲模樣,穿著花襯衫,戴著一副圓墨鏡,扮相流裡流氣的。
他站在門口伸手把鼻樑上的圓墨鏡輕輕往下一扒,眼珠子朝上瞄了一眼門頭的招牌,跟著挑起了吊梢眉,陰陽怪氣的嘀咕了一句:“歸正齋?這名字有意思,是改邪歸正,來開古玩店洗白的嗎?”
雖然是嘀咕,可音調一點都不小,陰陽怪氣的藏針帶刺,還有那麼點挑釁的意思。
鋪子裡的一些同行掮客看到這個男人,好像全都認識,紛紛諂笑著迎出去,一口一個“小二爺”的打招呼,看著年紀不大,江湖地位挺高。
在江湖上也確實只看地位,不論年紀。
這個‘小二爺’手裡還拎著一個禮盒,桀驁的眼神略過旁邊的招呼,直接落在了二叔的身上:“你就是這家店的老闆?”
二叔雖然看出了他的來者不善,依舊是故作憨厚的笑著抓了把水果糖迎上去:“對,我姓姜……”
沒等二叔把話說完,‘小二爺’一副懶得聽,也無所謂這家店姓什麼,什麼來頭,直接把拎在手裡的禮盒遞給了二叔:“我是武堂齋的,來送你們一份開業賀禮,祝你們新店開業,生意興隆!”
武堂齋!
昨晚金小眼兒剛跟我們說過,武堂齋是西大街古玩市場的大腿,我們開業前沒去拜山頭,他們反倒是主動給我們送來了開業賀禮,想都不用想,這意圖肯定不單純。
不過二叔還是很淡定的笑著接過了‘小二爺’遞來的這份賀禮。
同時我也注意到,周邊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表情,這就更讓我們感覺,事情不太單純。
‘小二爺’也在沒在店裡逗留,把賀禮交到二叔手裡轉身就走,臨走時還特意留了一句話:“幹這行最講究的就是守規矩,只有守規矩才能把生意做的長久!”
這話聽著像是勸誡,實則是更像是某種警告。
等到晌午頭,店裡的客人陸陸續續都走得差不多了,二叔拿著禮盒進了後面的茶間,我們幾個也全都跟了進去,很好奇武堂齋送我們的賀禮是什麼。
這禮盒是木頭做的,四四方方有兩個巴掌那麼大,上面還特意繫了一根紅繩,打了個活結。
解開紅繩,開啟木盒,裡面靜靜的躺著一塊破瓷片,我一眼就看出這是這是民窯粗瓷,雖然東西很普通,但上面還沾著一些泥墓土,明顯是剛出土沒多久的‘生坑貨’。
我詫異的扭頭看向二叔,把生坑貨當做賀禮,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說法。
再關聯上‘小二爺’臨走時的那句話,其中的含義應該是讓我們守著規矩來,否則店就開不下去。
“姜老闆,這幾個意思?”
孫反帝也看著禮盒裡躺著的生坑粗瓷片,一臉的詫異。
二叔則看懂了其中的含義,哼的一聲冷笑道:“這叫投石問路,他送來個生坑貨,我們要給他回個熟坑玉,這叫禮尚往來,以玉會友,而且回禮的熟坑玉還必須要高價的俏貨,他們滿意就收下回禮,要是嫌回的禮輕,生意就做不長久……”
我聽出這話的意思了,就是要收保護費唄,但是不明著張口要,古玩販子就喜歡搞這些又當又立,既要又要的規矩。
“日他孃的,想收保護費還玩這麼多花樣!”孫反帝咬牙臭罵了一句。
二叔說道:“這還有另外一個意思,是在試探我們是不是行里人!”
我詫異的問道:“那如果我們假裝什麼都不懂的外行呢?”
這時金小眼兒插了一句,笑道:“如果是什麼都不懂的外行,那就直接殺唄!”
我扭頭看著金小眼兒戴著眼鏡,臉上流露出的一絲奸商相,秒懂了他話裡的這個“殺”是什麼意思。
古玩販子一蒙二騙三忽悠,要是逮住一個不懂行的,那肯定各種做局殺他個褲衩都沒得穿了。
看來以前金小眼兒在長沙開古玩店的時候,也沒少幹這種事兒。
所以當下的情況,我們肯定是要回禮的,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們要是不回禮,以後肯定會源源不斷的有麻煩找上門,現在我們還沒站穩腳,沒必要跟他們硬碰硬。
至於是預設我們是行里人,買塊上等的熟坑玉乖乖的去交保護費。
還是假裝外行棒槌,等著他來‘殺’我們。
這個還得二叔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