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黃、杜、季三位老闆，就一齊找到了劉老掌櫃的拳館。
呂老頭、何老頭也在這裡，六個老江湖一陣寒暄後，也開始進入正題了。
杜老闆最小，他先出頭。
“三位老掌櫃，現在東洋人跟西洋人鬧掰了，西洋人對幾位的通緝令也取消了，都是一場誤會。”
黃老闆也道：“幾位領事說了，歡迎遵紀守法的夏國富商建設租界，繁榮租界的經濟。”
劉老掌櫃哈哈一笑：“我們幾個土匪出身的老頭子，也算是遵紀守法的？”
黃老闆喝了一口茶道：“算，當然算，別說三位老掌櫃金盆洗手了，就說下面的兄弟，只要不在租界鬧事，只要三鐵山頭的牌子不倒，租界的大門隨時進出。”
呂老頭嘿嘿一笑，這世界還是強者為王，王長青只要不露頭，躲在暗中搞事情，東洋人也好，西洋人也罷，還真拿他一點辦法沒有。
季老闆見事情好像緩和了，於是站了起來，抱拳施了個禮。
“這次的事，是我門下弟子的錯，我帶了十萬大洋，給幾位老掌櫃賠罪來了。”
“還請幾位老掌櫃通知下面的兄弟，把屍首交還給我，師徒一場，我總得給他安葬了。”
劉老掌櫃點了點頭，他們本就沒打算為難江湖同道，強龍已經壓了地頭蛇一頭了，再為難只會撕破臉。
江湖不只是打打殺殺，還有人情世故。老掌櫃們對這人情，那是手拿把掐。
十萬大洋賠禮也不錯了，見好就收。
“安葬就不用了，人還活著，只是四肢都廢了，江湖規矩我們還是守的，你的人我們不會殺，一會兒我就安全人送過去。”
季老闆一聽李來福人還活著，心中也是一喜，這一下面子也保住了。
杜老闆也是高興，這三鐵山頭還是講理的。
呂老頭也沒等他們說話，就接過話頭：“你們啊，也別高興得太早，我們三個老傢伙畢竟退了，現在山頭是老六說了算。”
“說句不好聽的，這老六本事大了，現在也就我，能用師爺的身份，壓他一壓了，我們也是有苦難言啊！”
黃老闆一聽，跟杜老闆對視了一眼，這裡面有情況啊？
莫非山頭內部還有矛盾？
杜老闆道：“呂前輩有什麼苦衷，說出來讓小輩聽聽，說不定我也能瞎貓碰上死耗子，出個主意。”
黃老闆打著哈哈道：“對對，竹生一向主意正，我們很多事都是他拿主意。”
劉老掌櫃開口了，道：“你們也知道，我們三人呢，是打算來十里洋場享福，見見世面的。”
“可這來了，才發現還不如不來，這東洋人三天兩頭地搞暗殺，我們這是福沒享到，驚嚇倒是不少。”
何老頭也道：“對啊，咱們山頭跟東洋人對上時，是從洪大彪開始的，咱們幾個，早就退了，這老六乾的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我們可是對老六是壓了又壓，不然按老六的脾氣，早就把宮庭府給炸了，他地道都挖了一半了，還是我呂哥勸下來的。”
黃老闆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道：這鐵閻王還真敢幹啊，新京的皇帝說炸就炸，這可是新情況。
杜老闆則盤算著：這一趟可是來得值了，把這訊息賣給紳民黨的朋友，可是一個天大的人情。
季老闆心裡則計較著：手下有幾個弟子在東洋人那邊，要不要透個風聲過去？看這三個老掌櫃的意思，似乎是想停戰？我可以撈一筆。
劉老掌櫃瞪了何老頭一眼：“就你話多，你享受了山頭帶來的好處，這風險也得擔著，洪大彪兩口子都死在東洋人手裡，他們是老六的岳父，有血海深仇。”
他罵完何老頭，轉頭又跟三人道：“何老頭的抱怨是有的，但他這人吃不得一點虧，東洋人打上來了，叫得最狠，前天嚷嚷著要老六炸鬼子憲兵部的也是他。”
“還得是老呂壓著，老六的報復按著三位定的規矩，在租界沒動火器，用錘子解決的。”
杜老闆算是聽明白了，三鐵山頭現在是王老六在折騰東洋人，關外折騰了還不夠，還在關內的燕京、津門折騰了一番。
三個老掌櫃想享福，躲著王老六呢，他們都跑到上滬來了。
但東洋鬼子不知道啊，他們就動三個老掌櫃的腦筋了，又是暗殺，又是埋雷的。
三個老掌櫃也有分歧，有主張大幹的，有主張小範圍報復的，看來現在是劉呂聯手在壓著王老六。
杜老闆想了想道：“三位老掌櫃，這新京宮庭府的地道是怎麼回事，能說說麼？”
呂老頭嘿嘿了一聲：“這有什麼不能說的，早就停了，都廢在那裡了。老六組織人挖到宮庭府圍牆邊上了，被我們知道了，就壓著他停了。”
“這要是把滿洲國皇帝炸了，那三鐵山頭就永無寧日了。不光東洋人要弄我們，滿清的人拼了命也要弄死我們。”
黃老闆道：“那是，那是，這事太大了，一個山頭可擔不住，要我說啊，大事還得聽政府的。”
杜老闆試探著問了一句：“要不，把這地道的訊息，報給政府紳民黨的高官？”
劉老掌櫃一拍桌子：“還是跟聰明人打交道舒服，就這個意思，把這地道的位置一通報，絕了老六的念想，我睡覺也睡得安穩。”
“他們這幫小年輕是躲著了，我們可是在明處，活是他們幹，鍋是我們背。”
杜老闆道：“幾位老掌櫃沒有熟悉的高官？”
劉老掌櫃道：“認識的大帥都退了，不管事了，現在只認識些嘍囉，沒有用，聽說杜老闆能搭天地線？”
杜老闆笑了笑，我就說了，什麼苦衷，哪這麼簡單，原來是要跟上面談，這是想招安嗎？
也是，鬧這麼大了，名有了，錢也有了，招安混個一官半職的，後半輩子就無憂了。
“行啊，我把訊息遞上去，王大掌櫃什麼時候有空，我跟他聊聊？”
劉老掌櫃擺了擺手，道：“杜老闆，老六還是當他的土匪，少帥、力行社都勸過他，他不上岸。他說東洋鬼子一日不撤出關外，他一日是匪。”
“他不上岸，我們可以上岸，我們把在關外的密營、地道給政府一交，能混個閒官噹噹也行，關外的事也好，東洋人的事也罷，咱們都不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