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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無字天灶

拜師那日,問天階兩側的青銅鼎烹著蛟龍鬚羹。羅衝跪在雲紋蒲團上,懷裡食神鼎殘片隔著衣料灼燒胸骨。藥廬長老的玄光鑑在他天靈蓋照了半盞茶時間,銅鏡表面始終蒙著層油霧。

"怪哉。"青陽真人捻斷三根長鬚,"五臟俱焚卻無靈根,丹田混沌不存氣海。"鑑體突然震顫,鏡中浮現的竟是膳堂灶臺虛影,鍋鏟上還粘著昨夜炒飯的蔥花。

周子揚在佇列裡嗤笑出聲,腰間新換的寒玉劍穗簌簌作響。羅衝右眼火紋微微發燙,清晰看見對方丹田處盤踞著冰晶狀寒毒——正是自己那晚倒畫的《寒玉功》行氣圖所致。

"外門雜役羅衝,入...入膳堂內灶。"掌門玄霄子的聲音罕見地遲疑。觀禮席上藥廬長老突然站起,手中紫金葫蘆對準蘇小滿:"此女靈脈怎會浸透丹香?"

羅衝餘光瞥見蘇小滿腕間的糖葫蘆手串正在發光。那日地窖淨化的丹毒凝成七枚赤珠,此刻泛起的油光竟與食神鼎如出一轍。少女慌亂的呼吸聲裡,他聽見蜂窩灶眼特有的細碎爆鳴。

夜雨敲打庖廚窗欞時,羅衝正用鍋灰在牆上臨摹《九轉燎原訣》。灶膛裡煨著的叫花雞突然炸開泥殼,油光水滑的雞皮上浮現出完整的氣脈圖。他撕下雞腿蘸鹽,齒尖剛刺破酥皮,羶香突然在舌尖化作烈焰,順著喉管燒向丹田。

"錯了!"牆角的醃菜缸突然發聲。老黃頭的聲音混著雨滴敲打缸沿:"用五香粉要順著肌理紋路..."

羅衝抄起鍋鏟劈向聲源,缸中酸菜騰空而起,在雨中凝成《天罡步法》的虛影。他追著菜葉踩過水窪,靴底帶起的泥點竟在青磚上烙出《踏雪無痕》的輕功要訣。待追至後山斷崖,懷中鼎片突然發燙,崖壁上二十年未化的冰稜開始滴水,在月光下折射出膳堂全景圖。

圖中清晰可見藥廬長老正用銀針探入蘇小滿心口冰蓮。羅衝右眼火紋暴漲,冰蓮中心的老黃頭火種突然大亮,銀針瞬間熔成糖稀。他看得入神,腳下青苔突然化作滑膩的豬油,整個人順著崖壁滾入寒潭。

潭底沉著半截青銅鼎耳,與懷中殘片碰撞的剎那,整座寒潭沸騰如鼎。羅衝口鼻溢位的氣泡裹著醬香,在冰水中凝成《龜息大法》的篆文。他伸手抓向鼎耳時,潭底淤泥突然翻湧,二十年前羅家木匠鋪的碎瓦殘椽竟在此處重現。

"衝兒..."瓦礫間浮出父親虛影,手中刨刀正雕刻著食神鼎紋路。羅衝胸腔劇痛,七竅噴出的血絲在潭水勾勒出滅門夜慘景。那些穿玄鐵鱗甲計程車兵背後,赫然飄著藥廬獨有的紫金丹旗。

破曉時分,巡山弟子發現羅衝昏死在寒潭邊。他懷裡緊抱的青銅鼎耳沾滿淤泥,縫隙裡卻長出晶瑩的糯米粒。藥廬來人查驗時,所有銀針觸體即彎,從他毛孔溢位的蒸氣竟帶著佛跳牆的葷香。

"此子身懷異灶。"膳堂長老在晨會上撫須沉吟,"即日起禁入藏書閣,每日需烹百人靈膳。"他們沒發現羅衝袖口沾著的潭泥,正緩慢爬向《宗門禁地誌》中標註的"古鼎冢"方位。

當晚,蘇小滿翻窗潛入庖廚。她心口冰蓮已綻開三瓣,每片花瓣都刻著《毒經》殘篇:"幫我試丹。"顫抖的指尖遞來琉璃瓶,七彩丹丸表面浮著油星,"用你的灶火..."

丹丸入鍋瞬間,鐵鍋炸成漫天星辰。飛濺的碎片釘入樑柱,竟組成《星羅棋佈陣》的陣圖。羅衝抄起漏勺撈丹,滾燙的丹液在勺網凝結成琥珀,內裡封印著藥廬地底囚禁的麒麟虛影。

子夜鐘鳴時,禁地方向傳來獸吼。羅衝擦拭著新得的鼎耳,發現斷口處淤泥裡嵌著半粒金絲楠木屑——與他七歲那年在地窖啃食的木料紋理完全相同。窗外飄落的銀杏葉突然自燃,在空中燒出八個焦痕大字:

"灶君睜眼,腥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