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主動約了卡特羅導演。
地點是一家安靜雅緻的中式茶館。
一見面,這位享譽全球的大導演臉上,還帶著疲憊和戒備。
蘇念沒有急著替陸承宇道歉。
只是親手為卡特羅斟了一杯色澤溫潤的普洱,動作優雅,神態自若。
“卡特羅導演。”
蘇唸的嗓音溫潤。
“我聽說了您和承宇的分歧。”
“我理解您作為頂級導演,對戲劇性的追求。”
她頓了頓,抬眸直視著對方。
“我也理解他,作為一個丈夫,對‘真實’的執著。”
卡特羅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
蘇唸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杯壁,眼神裡漾開一抹淺淺的笑意。
“或許,我們都在尋找同一個東西,只是站在了不同的門口。”
“電影的戲劇性,不一定非要來自外部世界強加的衝突,比如憑空出現的惡毒女配,或是商業對手的陰謀。”
她的聲音很輕,瞬間抓住了卡特羅的全部心神。
“它也可以來自於一個靈魂內部的,潮汐與風暴。”
“比如,我大學時穿的那條藍裙子。”
“他只記得,那是真實的。”
“您想到了,紅色在鏡頭裡會更具視覺衝擊力。”
“但對我而言……”她的聲音更輕了,“那條洗得有些泛白的、廉價的棉布裙子,是我在最拮据的日子裡,給自己買的唯一一件新衣。”
“它代表著我當時貧窮卻乾淨的自尊,和對藝術最純粹的嚮往。”
“它的樸素,本身就是我內心最盛大的一場戲劇。”
“再比如,他執著於爭論的冰淇淋口味。”
蘇念笑了笑,帶著一絲自嘲。
“那不僅僅是口味的變化,導演先生。”
“那是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妻子,再到一個母親,她的身體、荷爾蒙、心理世界,發生的一場天翻地覆的、無人知曉的內在革命。”
“這些,難道不比任何編造的橋段,更驚心動魄嗎?”
卡特羅導演徹底怔住了。
他手裡的茶杯,忘了放下。
眼前這個溫婉通透的女人,這番話,讓他大腦中“轟”的一聲響。
他終於明白,陸承宇為何會瘋狂至此。
他要的不是紀錄片。
只是害怕這世上最頂級的工匠,也描摹不出他愛人靈魂的萬分之一。
卡特羅激動地身體前傾。
“蘇女士!我的上帝!您……您是真正的藝術家!”
“我明白了!我找到這部電影的靈魂了!”
他不是在和稀泥。
而是在用自己的靈魂,為這部電影,親自“開光”。
和蘇唸的這次談話,對卡特羅而言,無異於一場醍醐灌頂。
他回到酒店,立刻召集團隊開會,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商業片框架。
激動地在白板上寫下幾個大字——“一個女性的內心史詩”。
“先生們,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部電影的核心,根本不是什麼霸道總裁和灰姑娘的愛情童話!”
“是靈魂!我們要拍的,是蘇念女士的靈魂!”
卡特羅將蘇唸的觀點轉述給團隊。
所有編劇,都受到了震撼與啟發。
他們不再糾結於外部的戲劇衝突,而是像一群虔誠的考古學家,重新一頭扎進陸承宇提供的那些“紀實資料”裡,試圖挖掘出每一個細節背後。
幾天後。
卡特羅團隊帶著全新的故事大綱,再次走進了陸氏集團的頂樓會議室。
這一次,沒有ppt,沒有花哨的講解。
編劇只是將故事的核心脈絡,娓娓道來。
陸承宇靜靜地坐在主位,從始至終,面無表情,沒有打斷。
當編劇講到,那個貧窮的少女,在冬夜的出租屋裡,一邊發著高燒,一邊堅持用自己打工賺來的、為數不多的錢,買了最昂貴的顏料,只為了不辜負心中那束光時……
陸承宇放在會議桌上的手,倏然攥緊。
故事講完,會議室裡一片安靜。
卡特羅導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張地看著陸承宇,等待著他的最終“審判”。
陸承宇沉默了許久。
然後,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喉結滾動了一下。
“這個方向,對了。”
卡特羅知道,他們終於透過了這位全世界最挑剔、最偏執的投資人的考驗。
他不僅認可了這個故事。
而且再一次,被深深地擊中了。
劇本方向確定,專案正式進入下一階段——選角。
“陸先生,劇本的靈魂我們找到了。但我們還需要一個,能承載這個複雜而強大靈魂的演員。”
“‘蘇念’這個角色,需要有少女的清澈、藝術家的倔強、妻子的溫婉和母親的堅韌……”
“這個選角,恐怕會是我們最大的難題。”
陸承宇聽後,只是淡淡地抬了抬眼皮。
“那就把全華國的頂級女演員,都請來試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