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抱著孩子拿給老漢看，囑咐他道：“給這孩子取個名字，這孩子命苦，生下來就沒見過世界長什麼樣子，把孩子火化了，然後把骨灰罐放在香火上供奉三年，這段時間裡他會保佑你們無病無災。”

回到家，肚子餓的飢腸轆轆，李婆子給我煮了一些粥吃。

“十六啊，從今晚你娘對你的態度，她是指定不會害你了，以後你要是有什麼危險，她應該也會出現保護你，”李婆子微笑道。

我沒有接她的話，只是自顧自的埋頭吃粥。

本來我以為經過這事會平淡一段時間，沒想到晚上就有人找上門來了，我以為他們還是來找李婆子接生的，但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是來找我的。

我爹死之後陰江上的浮屍越來越多，很多家裡的孩子不小心死在了陰江，想找撈屍人給他們帶回家，但是沒想到我爹出意外死了，這附近二十里就我爹一個撈屍人，導致河裡的漂子越來越多。

來人開門見山道：“李婆子，王哥不在了，你也知道十六跟大小就跟著王哥，學到了不少本事，這次我想要十六跟我們走一趟，”

“劉二，十六可從來沒有下過水，他這麼些年都是在船上看著他爹，”李婆子眉頭緊皺。

來人正是我爹的好友，他們都是撈屍人，他和我爹只有碰上硬茬的時候才會一起合作。

“你也知道陰江的浮屍越來越多，煞氣越來越重，很多打魚人都不敢再去陰江上了，而且陰江附近的村民也受到一些煞氣的影響染病，”劉二解釋道。

李婆子沒有說話，站著考慮了很久，最終還是同意讓我跟著劉二。

“去吧十六，你從小就跟著你爹，也學到了不少的本事，你爹在的時候為了你的安全不讓你下水，如今你爹不在了，你得繼承他的衣缽。”

“下水之前記得一定要喝符水，可以保你不受煞氣的侵擾，水裡的東西不管值不值錢也一定不能揣兜裡，這些死人的東西沒有經過他們的同意拿了遲早是要還的，”李婆子對我囑咐道。

我凝重的點了點頭，有了上次撈我爹的經驗，我對這方面已經沒有那麼恐懼了。

劉二跟著我回了趟家，我要去拿我爹的傢伙事，我推開家門，我已經離家好幾天了，屋裡沒有人氣，潮溼的黴味混著陰江特有的腥氣撲面而來。爹的撈屍鉤還掛在堂屋的樑上，青銅鉤子被歲月磨得發亮，末端纏繞的紅繩卻已經褪色發脆。劉二站在門檻外，指間夾著的煙忽明忽暗，菸灰簌簌落在他那雙沾滿青苔的膠鞋上。

劉二突然開口，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你爹總說這鉤子認主，當年他從河神手裡撈這鉤子時，整條陰江都翻了黑浪。”

我伸手去取鉤子，冰涼的金屬剛觸到掌心，樑上突然墜下一團黑影。劉二猛地拽住我後領往後一扯，寒光擦著鼻尖落下——那是爹的老羅盤，桃木邊框裂成了蜘蛛網狀，指標卻還在瘋狂打轉。

劉二眉頭緊皺，說道：“帶上他。”

我們踩著夜色摸到陰江邊時，江面上飄浮著一層詭異的白霧。月光照在霧上泛著青灰色，像極了溺水者腫脹的臉。

這時從遠處飄來一個船。劉二轉頭對我說道：“上船。”

劉二往江裡撒了把紙錢，渾濁的江水突然咕嘟冒起氣泡，十幾具浮屍從霧中緩緩浮出。那些屍體的眼睛都睜得老大，渾濁的眼珠直勾勾盯著我，其中一具穿紅肚兜的孩童屍體，正死死的盯著我。

“閉眼！”劉二突然捂住我的眼睛，另一隻手將符水灌進我嘴裡。辛辣的味道嗆得我直咳嗽，鼻腔裡卻湧進一股腐臭。我本能地掙扎，這時聽見水下傳來指甲抓撓船板的聲響。

劉二的撈屍鉤突然狠狠扎進水中，暗紅色的血水順著鉤子蜿蜒而上。“別睜眼！”他的聲音在發抖，“你爹的規矩還記得嗎？見屍不撈，見財不取......”

話音未落，船身猛地傾斜，我聽見自己手腕傳來清脆的斷裂聲——羅盤的桃木框徹底碎成了齏粉。

劉二對著船老大大喊：“快穩住，如果我們這會掉下水，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往水下看去，那個紅肚兜孩童正慢慢的沉入水中消失不見，這時羅盤幫我們擋了一劫。

我沒想到這才剛離開岸邊沒多久就碰上這麼兇險的一幕。我們很快就來到了陰江中心，這裡的霧氣更濃，只能看出去兩三米遠，

劉二指了指一股方向，示意船老大往哪劃。走了大概十米左右，就看見一個屍體浮在水面上。劉二道：“遇到正主了，十六該辦事了。”

眼前的屍體早已被泡得發白，臉泡得腫了一大圈，我驚恐的發現這具屍體居然是站立在水中的，一股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我聽我爹說過，這是豎屍，帶著極強的怨氣而死，很少有撈屍人敢撈這種屍體。

劉二拿出撈屍鉤勾住屍體，他使出全身力氣拉這具屍體，發現怎麼拉都拉不動。轉頭對我喊道：“十六過來幫忙。”

船老大負責掌握船身平衡，我和劉二使勁拉著屍體，我們兩個成年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屍體都紋絲未動。

劉二罵道：“奶奶的，這是不願上來啊。”

我緊盯著眼前的屍體，屍體好像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一層綠色的毛都鋪滿他的全身。劉二顯然也看到了，急忙對我說道：“屍體馬上要化煞了，十六我要下去給他撈上來，你在船上死死抓住繩子，不管碰到什麼都一定不要放手，我這條命就交到你小子手上了。”

說完劉二撲通一下跳進了水中，我在船上死死拉著繩子，身邊的霧氣越來越大，不知道是屍體動了還是船動了，屍體離我們越來越遠，劉二也逐漸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這時船下的陰江水不斷翻滾著，從水下冒出很多水泡，我把繩子系在我身上，我趴著看向水面，撲通一聲從水裡冒出了很多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