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雖是四階修士，無有在水中沉溺喪命之憂，但終究不是真正的水族，在水下移動起來，難免會有不如意的地方。

此處離積水潭尚有三十餘里，路途遙遠，需要我為你加持一道方便涉水的法術嗎？”

見到劉拙點點頭，墨娘便嘟起嘴唇朝他輕吐一口氣，從口中噴出一個透明的水泡。

那水泡迎風便長，很快就從乒乓球大小變作一人多高。

它先是“啵”的一聲套在劉拙身上，然後又“啵”的一聲，便緊緊貼合在了他的體表。

劉拙抬起手臂甩動幾下，接著又抓握幾下手掌，發現這個貼合在身體幾毫米外的氣泡一點都沒有約束感，還很是透氣，就直接一頭扎入了水中。

體表的氣泡將他與冰冷的湖水分隔開來。

身旁是濃密的水草，四周是受驚後胡亂竄動的小魚，略顯幽暗的水體中還懸浮著密密麻麻的細小塵埃。

雲夢澤之所以能聞名天下，源於其的廣闊與靈氣充沛，但只要載體還是凡水，即便富含著再多靈氣，也很難保證水體的絕對清潔。

透過雜亂的塵埃，劉拙看到在十幾丈的深水之下，存在著一個淹沒在水底的黝黑洞穴。

咚！

墨娘也跟著鑽進了水中。

她體外同樣罩著一層氣泡，伸手指了指下方的洞穴，對劉拙說道。

“碧鱗的巢穴極為危險，即便是巢穴外的通道都遍佈殺機，你確定自己準備好了嗎？”

“我劉拙一言九鼎，既拿了你的報酬，定會捨命陪君子，幫你除掉碧鱗公主這個絆腳石。”

墨娘滿意的點點頭，朝他招了招手，就當先向著那個直徑丈兩三丈的洞穴游去。

劉拙緊隨其後，等離洞穴近了，便看出來那竟是一個內部曲折蜿蜒，不知究竟有多深的水底通道。

洞口頂部堅硬的石壁上，能清晰看到鱗片剮蹭的擦痕，洞口附近的泥沙中，還沉積著一縷縷不融於水的古怪淡綠色粘液。

可想而知，能留下這些痕跡的碧鱗公主，定然是個體型驚人的龐然大物。

本就是為屠蛇而來的兩人，對此一點都不意外，就這樣一前一後遊進了黑暗的通道內。

在周圍痴傻的魚蝦們看來，兩人渺小的身影就像被一隻巨獸吞噬一般，被驚嚇的四散而逃。

但是很快，它們就遺忘了之前的記憶，重新游回到這片水草茂盛的區域。

兩人在通道中游了一小段，劉拙耳邊就突然響起了墨孃的聲音。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情報嗎？

待會兒若是遇到異常之景，你應該怎麼辦？”

對於前交鋒前的準備，劉拙從來都不嫌繁瑣，當下便平靜地將她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

“騰蛇，性柔而口毒，司火光、怪異、驚恐、夢寐、妖邪、蠱惑之事，乃陰虛、狡詐、荒誕的夢境之妖。

整個積水潭洞府，都籠罩在碧鱗公主的一場怪異夢境之中。

我們待會兒見到的，有的是夢中幻象之物所化，有的則是沉浸其中的真實生靈。

在見到他們後，只要全身心融入其中就能安然無恙，千萬不可驚慌恐懼，否則會被碧鱗公主所察覺。

那樣的話，我們的暗殺將會變成強殺，戰鬥引發的聲勢，可能會引起龍宮的關注。”

“你記得就好，在踏進通道的瞬間，我們就已經進入了騰蛇的夢境。

你聽到了嗎？那悠揚的樂聲。”

“已經進來了？我怎麼沒有感覺。”

就在劉拙心生疑惑時，他耳邊竟真的響起了一陣曲調詭異難明的合奏之音。

在樂聲響起的瞬間，通道中的水流就直接莫名消失了，這條黝黑的岩石通道，也在扭曲的光影中變成了寬敞明亮的大街。

突然站在大街上的劉拙，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副全新的模樣。

黑髮，黑眼，瘦瘦小小，肩膀上還長著四條手臂。

一條為血色的野獸利爪，一條為在七種顏色間來回變換的閃光之臂，還有兩條胳膊上的十二根手指全部轉化成了兇惡的十二生肖之形，不受控制的咆哮嘶吼。

除此之外，劉拙的胸膛還洞開了一個缺口，露出的一隻機械結構的冰冷心臟，讓他看起來像個墨家的偃人。

在他的身旁，墨娘不知何時也變成了人首、蛇身、獨角、雙翅的漆黑鬼相。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此時她的雙眼變成了兩顆粉紅色的跳動桃心，讓她的形象看起來有些卡通化。

“這就是……碧鱗公主的夢境世界嗎？”

就在劉拙若有所思的時候，耳邊的音樂越發響亮起來，遠處的街道上也行來了一支盛大的遊行隊伍。

當頭開路的是兩隻通體青紅，頭顱兇惡醜陋，身材卻乾枯瘦小的夜叉；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一群五顏六色的土狗大小蛤蟆，高舉著笛、壎、笙、鼓、鍾、琴、琵琶、嗩吶、鐃、缶……臉上擠出僵硬的歡快表情，吹奏、敲打著迴盪在大街上的詭異樂章；

之後還有長著長長鼻子，體型只是兩三歲小孩大小，但在雙腿間拖拽著一根巨捂的侏儒，在佇列中來回跑動；

有衣著暴露，蒼白面板破口下隱現白骨的豔麗女子，在與周圍的好色之徒勾勾搭搭；

有一群圓潤如球的頭顱在人群中滾來滾去，不時就會被人一腳遠遠踢開；

有形單影隻的一具具內臟，在佇列中蹦蹦跳跳著，妄想找到丟失自己的主人；

有肥頭大耳，不停將身邊人物張口吞下，然後又完整的從屁股後拉出的豬玀，在享受著面前的饕餮大餐；

有身著綵衣的巫師高舉火把，從衣袖中灑落出大量錢幣；

……

有無盡的鮮花從頭頂灑落，有彩色的煙火在天空炸響。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場似乎永遠不會停歇的詭異遊行中，在群魔亂舞，盡情宣洩著自己無盡的慾望，享受著此刻歡樂的時光。

恍若一場百妖夜行的盛大遊行般，向著劉拙和墨娘這邊走來。

“謹守心神，轉身！”

劉拙心中響起墨孃的聲音，於是他毫不猶豫照做了。

轉過身去，以緩慢的速度前進，等待著速度較快的遊行隊伍跟上來。

就這樣混進了歡樂的遊行，一齊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