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宋之珩就後悔了。
他這是幹什麼，表現他對她有多關心嗎。
他把那兩個下頭男學生踹下人工湖，純粹是因為他們兩個讓他看不順眼了。
跟宋青兮沒有半點兒關係。
宋青兮沒說話，就那麼靜靜看著他。
宋之珩刻薄的話說不出口，不自在極了，別過臉去。
“你都主動來京大找我了，就別再拿腔作勢，既然覺得我冤枉你，打錯了你，那我就給你個機會把話說清楚。”
“你要是還不解釋，那就是你自己清楚自己不佔理，我就知道阿瑤是不會說假話的。”
“算了，畢竟血濃於水，我再生氣再不願意，也改變不了你是我親妹妹的事實，你現在認個錯，承認自己這段時間態度不對，我可以考慮原諒你。”
“大哥說你喜歡吃榮錦記的湯包，待會兒我帶你去榮錦記吃飯，不用排隊，我和老闆熟，可以直接帶你進包廂，讓你吃點兒以前沒吃過的東西。”
宋之珩語氣彆扭，抬著下巴故意不看宋青兮。
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頭一次做出這麼大的讓步，這死丫頭片子無論如何都應該領情了。
這麼大的臺階，要是還不趕緊滾下來，那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宋之珩清了清嗓子，心裡計劃。
等宋青兮服軟認錯，他還不能立馬原諒了她。
總得再潑潑她冷水，殺殺她的威風。
讓她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宋之珩隱隱期待著宋青兮的反應，誰知道宋青兮看都沒看他一眼。
沒什麼表情開口：“不必了，宋先生，我和你沒有什麼要談的，請你不要耽誤我的正事。”
宋之珩瞬間睜大眼睛：“......你說什麼？！”
宋青兮看了一眼時間，語氣冷淡：“我說，我接下來還有別的行程，請宋先生不要耽誤我的時間。”
宋之珩胸口起伏。
他說什麼也想不到，自己已經做了這麼多——
聽完了一群老頭無聊至極的畢業發言，收拾了兩個挑釁羞辱她的刺頭，在榮錦記訂了最貴的包廂，好聲好氣來和她冰釋前嫌。
結果人家毫不領情。
宋之珩瞬間感覺自己就像個小丑。
“好，好得很！宋青兮，算是我自作多情！”他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攥著宋青兮手臂的手始終沒放開。
裴妄走出禮堂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人僵持在那裡的一幕。
他不緊不慢走過來，停在宋青兮面前：“在等我？”
宋青兮：......
張口就想否認。
但看了一眼一臉又羞又憤，整個人快要裂開的宋之珩，“不是”兩個字就被嚥了回去。
“是啊，在等你。”宋青兮甜甜一笑，“可宋先生對我糾纏不休，說什麼都不讓我走。”
聽到這話，宋之珩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
他對她糾纏不休？
他長這麼大沒受過這種羞辱！
而且憑什麼她對裴妄笑的燦爛，輪到他就橫眉冷對。
明明姓裴的才是那個外人。
“我是他二哥——”宋之珩不服氣，話還沒說完，就對上了裴妄的眼睛。
一瞬間，宋之珩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猛獸盯上了。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墨色微沉的眼神莫名讓他打了個冷戰，好像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竄上來。
裴妄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壓迫感讓宋之珩本能地感到威脅，牢牢攥著宋青兮手臂的手像是燙到一樣，不由自主鬆開。
“我們可以走了。”裴妄微微側身，轉向宋青兮語氣溫和下來。
宋青兮點點頭，跟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宋之珩留下。
宋之珩獨自站在原地，怒火和委屈在胸口翻騰，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蒼蠅一樣難看。
一路車開得飛快，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
回到宋家，用力摔上門。
胸口的窒悶和難受一點兒沒有減弱，反而愈演愈烈，讓人喘不過氣來。
明明從小到大，宋青兮在他面前就是一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狗崽，不管他怎麼欺負她，只要嘖嘖兩聲，她就搖著尾巴湊上來。
可這一次他回來，怎麼好像一切都不一樣了呢。
她可以對大哥信任依賴，可以對裴妄一個外人和顏悅色，偏偏面對他時，眼裡只有冷漠。
憑什麼。
她小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宋之珩心煩意亂走進客廳。
一抬頭就看見牆上掛著的那幅格外顯眼的全家福。
爸媽小姨，四個兄弟，江瑤，還有她的那隻蠢兮兮的布偶貓。
沒有宋青兮。
宋之珩腳步猛然頓住。
他以前怎麼從來沒有注意過。
眼看著牆上那張溫馨和睦的照片，心臟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
照片裡的每個人都笑得那麼燦爛，連江瑤的布偶貓都能出鏡。
偏偏沒有宋青兮的位置。
宋之珩心臟“砰砰”跳起來，忍不住回想。
每次出遊，每次聚會，每次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其樂融融共進晚餐的時候。
宋青兮在哪裡，在做什麼？
這麼多年，宋青兮是不是也曾站在這面牆前，看著這張她被排除在外的全家福。
她會想什麼，會難過嗎。
宋之珩心頭前所未有湧起一陣慌亂，喉嚨發緊，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握緊。
所有人笑得那麼幸福，好像這個家庭從未缺少過什麼，好像宋青兮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覺得胸口悶得厲害，照片上那一張張笑臉那麼刺眼，刺眼到讓他的理智都空白了一瞬，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花瓶朝那張照片狠狠砸了過去。
玻璃框應聲碎裂，發出巨大的響聲，碎片四處飛濺。
宋之珩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攥緊的拳頭頹然鬆開。
宋之文聽見客廳裡的聲音匆匆從樓上下來。
看到摔壞的相框和一地的玻璃碎片，睜大眼睛，滿是驚訝：“之珩你這是幹什麼？你......這是出什麼事了？眼睛怎麼這麼紅？”
在宋之文記憶裡，這個弟弟從小是個混世魔王，大膽頑劣，桀驁不馴。
仗著自己腦子聰明，把其他幾個兄弟耍得團團轉，就連他這個當大哥的，都被坑過不知道多少回。
只有他一肚子壞水把欺負別人的時候，什麼時候見過他這麼一副好像馬上就要碎了的樣子。
宋之文甚至一瞬間懷疑這是不是這個二弟為了耍人想出來的新花招。
“大哥......”宋之珩艱難開口，嗓子像被砂紙打磨過，乾啞破碎。
“為什麼她願意依賴信任你，願意親近你，卻連話都不肯和我多說一句，甚至連一聲二哥都不願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