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是五年前沈月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掛在我脖子上的。
“親愛的,戴上我送的項鍊,以後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這條項鍊不許摘,等結婚我再給你買更貴的。”
我撥弄了一下已經黯淡無光的銀鏈,搖了搖頭:
“不要了。”
她臉色瞬間陰沉,把項鍊塞進了包裡。
“我走了。”
房門關上的瞬間,我感覺整個人都釋然了。
沈月把東西帶走了,家裡頓時清爽許多,我終於不用每天收拾她隨手亂扔的化妝品了。
洗完澡,我坐在陽臺喝著威士忌。
睏意漸起時,沈月發來幾條訊息。
我以為她要發洩不滿,沒想到是在告知近況。
“我搬去姐姐那裡了。”
我瞥了一眼了一眼,不想回復。
上一次和沈月的對話還是三個月前,那時她嫌我工作太忙。
既然已經結束,就不該再有任何交集。
我正準備放下手機,螢幕又亮了幾次。
那條訊息下面跟著幾張豪華公寓的照片。
我嘆了口氣,看在往日情分上回了個“嗯”。
對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這種欲言又止的把戲,我已經看透了。
剛有的睡意被打斷,我起身去書房翻公司檔案。
在整理抽屜時,發現了一本皮面筆記本。
深藍色的封面很是莊重,裡面記錄著沈月眼中的幸福瞬間。
如今再看,只覺諷刺。
“某人工作到半夜還要給我做宵夜,好感動~”
下面是我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今天陪我去看秀,他居然能記住每件衣服的款式,好棒!”
我恍然想起畢業後最瘋狂的決定。
為了陪她看時裝週,推掉了重要專案的會議。
只是......
我合上筆記本,有些不解它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籌備婚禮影片時我想加進去,但沈月說弄丟了。
我把本子放回抽屜深處。
分手後想讓我睹物思情心軟?未免太天真。
這種刻意為之的伎倆,太過拙劣。
所幸之後一個月,她再沒有耍什麼把戲。
我們像陌生人一般,誰都沒有聯絡對方。
5.
情侶分手最好的結局就是形同陌路,這句話真是沒錯。
不過現在我還不能安心。
就如沈月所說,我們三個月後的婚禮已經通知了所有親友。
現在退婚,難免會被人說閒話。
“這有什麼難的?一個月內找個女朋友,兩個月培養感情,三個月後直接結婚!”
我皺眉:“會不會太草率了?”
“有什麼草率?”發小拍案而起,“你之前才叫草率,談了五年連沈月是什麼人都沒看清。閃婚又怎麼了?這次保證給你找個好的!”
“況且,對方可是等你很久了。”
“什麼意思?”我不解地看著他,但他卻打住不說了。
在發小的安排下,我參加了一場相親。
對方叫白瑤,是商學院教授,談吐溫婉大方。
在相親的地方正巧碰上了沈月。
她挽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到我時愣住了。
“你動作很快嘛。”她咬著牙說。
我冷笑,不明白她發火的理由。
快是快了點,但既然已經分手,我總不能一直沉浸在過去。
“這位是?”白瑤輕聲問道。
“一個以前的朋友。”我淡淡道。
沈月的眼神更冷了,張口似乎要說什麼。
但白瑤已經起身告辭。
“不好意思,我們約了朋友去美術館。”
我正準備拿外套,卻見沈月已經貼心地幫我披上。
“外面有些冷,多加件衣服。”
我怔了一下。
沈月曾經給我這種細膩的關懷,久違地在此時重溫。
6.
晚上我開車送白瑤回家。臨別時她問:
“今天的展覽喜歡嗎?”
“很棒。”
“那下次帶你去看另一個特展?”她微笑著說。
“好,下週六見。”我認真點頭。
經歷過上段感情,我已經學會了直截了當。
回家路上,心情愉悅,直到在家門口看到沈月。
她倚著牆等我。
“你已經搬走一個月了。”我提醒道。
她瞥了眼腕錶,臉色陰沉。
“顧銘,現在已經晚上十點半了,約會這麼晚才回來?”
聲控燈在黑暗中被吼亮。
她的聲音在樓道里迴盪,我無奈之下只好開門讓她進來。
“一個男人,深夜和女人約會,你知道外人會怎麼看嗎?”
“分手才一個月,你就迫不及待找下一個了?我們五年的感情就這麼不值一提?”
情緒激動的沈月一腳踢翻了門邊的紙箱。
嘩啦一聲,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看清是被拆開的手辦後,她的臉瞬間漲紅。
“這麼著急把我送你的東西都處理掉?顧銘!”
我聽出她語氣裡的怨恨。
在她看來,分手後我應該痛不欲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條不紊地生活。
看著那些手辦,我平靜地說:
“既然你來了,就把這些帶走吧。”
她咬著嘴唇,執拗地逼問:
“你是想擺脫這些手辦,還是想擺脫我?”
“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的限量版,你就這樣隨便扔了?”
我笑著搖頭:“不是你發帖說要分手的嗎?”
沈月一時語塞,勉強憋出一句:
“我是覺得你不懂得珍惜……放在家裡當裝飾品不好嗎?”
我坐在沙發上直視著她:
“這些東西本來就不是我的風格。”
“而且佔地方,清理起來也麻煩。”
沈月像是被打敗了,頹然坐在對面。
“深更半夜和女人約會,像什麼話。”
我禮貌而疏離地回應: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的私生活與你無關。”
沈月眼圈瞬間紅了,這種容易落淚的性格從未改變。
以前我還會被她的眼淚打動,現在卻只覺得疲憊。
沉默良久,她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
“兩家父母還不知道我們分手,我有責任看著你!”
“要是伯母問起來...”
我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抱歉,我已經告訴家裡分手的事了。”
“彩禮和定金我也已經退還到你卡上,沒收到通知?”
沈月愣在原地,臉色煞白。
我不想再繼續這場對話,暗示她該離開了。
那些手辦,到最後她還是沒帶走。
7.
不知是賭氣還是真找到了新歡。
短短兩天,她的朋友圈就發了好幾張與男人的合照。
發小問我:“沈月那個瘋女人,除了你誰受得了她?”
我給他看沈月的朋友圈,他卻一臉茫然。
因為在他的介面,完全看不到她的任何動態。
發小忍不住笑了:“顧銘,她該不會是後悔了吧。”
“見你走得瀟灑,故意設定僅你可見來刺激你?”
我放下手機,不想猜測她的用意。
發小卻搶過手機,給她點了個贊。
“這種女人就該讓她嚐嚐苦頭!”
“當初就說她不靠譜,你非不聽。這回信了吧?”
我想起五年前,發小極力反對我和沈月在一起。
他整晚勸我:“沈月太愛作了,你們不合適。”
但那時我已經被她的溫柔打動。
我比她小一歲,剛入職場時也比她晚。
她總是在下班後等我,手裡捧著奶茶。
同事們都笑著打趣:“顧銘,你女朋友長得真漂亮。”
“又到了吃狗糧的時間。”
一開始我並不為所動,只當她是在尋新鮮。
直到我生日那天,她聯合同事給了我驚喜。
特別定製的蛋糕,整個辦公室一起分享。
晚上,她還帶我去了遊樂場。
“顧銘,閉上眼睛。”
我有些猶豫,但還是照做了。
睜眼時,滿天的彩燈。
“生日快樂,顧銘。”
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霓虹燈光映照在她明亮的眼眸裡。
唯一的遺憾是,被保安發現後,我們被保安攆著跑。
跑不動時,躲在暗處喘氣。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忍不住笑了。
“對不起啊...是不是很累?”
“原本是想跟你提前說的......”沈月低垂著頭,語氣裡有些內疚。
我淡淡一笑:“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
沈月愣了一下,隨即展顏歡笑,拉著我走到海邊。
在浪花聲中,我們相擁而吻。
“顧銘。”她輕聲喚我,眼裡滿是柔情。
8.
五年前,她想方設法為了和我在一起。
五年後,她卻在想方設法地逃離。
不知這是造物弄人,還是人心易冷。
我和白瑤越來越合拍,她很體貼,後來我們住在一起。
沈月就像電視劇中的廣告,總在興致盎然時突然彈出打斷你,提醒著她的存在。
一天深夜,她突然來電,語氣洋洋得意:“看到我發的照片了嗎?”
無錯書吧我正在處理工作,是白瑤幫我接的電話。
在我點頭示意後,她柔聲道:“抱歉,顧銘在忙。”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隨即爆發。
“你是哪位?這麼晚了憑什麼在顧銘家?”
“給我等著,我現在就過來!”
我揉了揉太陽穴。
25歲時沈月就已經事業有成,現在30歲了反而更加霸道任性。
“別管她。”
半小時後,門外響起暴躁的敲門聲。
沈月的外套皺了,髮絲散亂地搭在肩上。
開門的瞬間,她就要往裡闖。
我擋在門口,生怕她做出什麼過激舉動。
“顧銘。”她紅著眼睛瞪我,“你現在是什麼樣子!”
“這麼飢渴嗎?在我們的床上和別的女人......”
我靜靜地看著她,對這些不堪入耳的話感到失望。
這時,白瑤從書房走了出來。
“檔案整理好了。”
沈月一怔,隨即尷尬地咬住嘴唇。
“文、檔案?”
“對不起,是我想多了,我太沖動了。”
我靠在門框上,語氣平淡:“不用道歉。”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女朋友白瑤。”
沈月扶著門框的手微微發抖,眼神裡充滿不可置信。
她死死地盯著我,似乎想從我眼中找到一絲動搖。
我扯了扯嘴角:“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
“這套房子我準備賣掉,以後你不用再來了。”
沈月臉色慘白,目光中帶著憤怒與受傷。
“顧銘,我們才分開一個多月,你至於這麼快嗎?”
我笑了笑。
“婚禮日期都定好了,親朋好友都收到邀請了。”
“未婚妻突然變卦,我總得找個人結婚吧?”
我回頭看了眼白瑤。
她很善解人意,這些事我都和她說過。
一件西裝外套輕輕披在我肩上。
相比沈月的衝動,白瑤顯得更加體貼。
“要不進來聊聊?”
沈月額頭青筋暴起。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直到我聽見熟悉的聲音才知道,她竟然打給了我父親。
“伯父,在嗎?”
沈月把手機遞給我:“讓顧銘自己和你說。”
我輕嘆一聲,不明白她這是何用意。
是後悔了?還是受不了我這麼快就有了新人?
“爸,沒什麼大事。”
“過幾天我帶女朋友回家,婚禮的事您不用操心。”
放下電話後,她還想說什麼。
白瑤輕輕拉住我的手:“你先去看看我整理的檔案。”
我本以為白瑤應付不了沈月。
但事實證明是我想多了。
沒多久就聽見關門聲,沈月離開了。
“這麼快?”
白瑤露出淺笑:“我告訴她,那條社交動態所有人都看到了,如果想挽回你,就該當眾道歉。”
我明白了。
對沈月這樣的女強人而言。
五年感情,也比不過她的自尊。
從那以後,沈月基本上沒再出現。
9.
生活平靜地繼續,直至那個特別的夜晚,白瑤準備了一場求婚。
她甚至把雙方父母都請來了,連我發小都激動得紅了眼眶。
“顧銘,和我結婚好嗎?”
禮花在頭頂綻放,我怔了很久才紅了眼圈。
等賓客散去,白瑤一個人收拾著客廳。
我走過去,從後面摟住她。
“辛苦你了。”
她轉身回抱我,溫柔地撫摸著我的後背。
“哪裡辛苦?”
“結婚的事都不用你操心,訂婚當然要認真對待。”
我抬頭看她,發現她眼裡藏著一絲醋意。
“怎麼,吃醋了?”
“要不把婚期延到明年?”
我輕笑一聲,白瑤輕輕吻上我的唇。
她讓我靠在自己肩頭,溫柔地撫著我的髮絲。
“延什麼?我恨不得明天就和你結婚。”
我笑了笑,卻還是忍不住問:“你真的不介意?”
白瑤低頭注視著我,片刻後在我唇邊印下一吻。
“有什麼好介意的?要怪就怪我當初太過遲疑,讓別人搶佔了先機。”
我愣住了:“當初?”
白瑤眼中浮現一絲嫉妒,“商學院那會兒,我總聽人說要想追男生得先搞定他的朋友。”
“結果我好不容易透過發小接近你,你就已經和別人在一起了。”
我怔怔地望著她,似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往事。
白瑤語氣裡滿是懊悔:“五年前眼睜睜看著你被沈月追到手,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怎麼可能再放手。”
10.
一個月後,婚禮如期舉行。
當我告知主持人新娘要換人時,他驚訝得說不出話。
“您確定嗎?”
白瑤在另一邊向我招手,這時手機突然響起。
是沈月的父親。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
“伯父?”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嘆息聲。
“小銘啊,是伯父。”
“月月這孩子知道錯了,最近在公司也辭了職,整個人都不對勁。你能不能給伯父個面子?”
“去看看她好嗎?伯父知道,都是我們月月不懂事。”
我輕嘆一聲,看向不遠處正向我招手的白瑤。
“對不起伯父,請您轉告沈月,我們回不去了。”
結束通話電話,我快步走向白瑤。
“怎麼了?聽說金融系的學生都要來捧場?”
我笑著依偎在她懷裡:“誰讓白教授桃李滿天下呢。”
她在商學院執教,很多學生都來慶賀,婚禮的規模不得不擴大了一倍。
然而在儀式進行時,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沈月。
她披頭散髮,往日的精緻妝容蕩然無存。
與她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立刻移開了視線。
造化弄人,三個月前,這婚禮上新娘的位置本該屬於她。
可惜,她放棄了。
“顧銘先生,你願意娶你身邊的白瑤小姐為妻子嗎?”
我看向白瑤,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我願意。”
這簡單的三個字,我曾在無人時偷偷練習過很多遍。
手中捧著的梔子花散發著淡淡芬芳,我和白瑤十指相扣站在臺上。
我哭了,直到遇見白瑤我的妻子,我才懂得什麼是真摯平等的愛情。
在對的時候遇見對的人,是一種幸福;
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悲傷;
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聲嘆息;
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種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