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不禁覺得自己曾經與蘇柔芙有過共情是多麼愚蠢又天真。

昏暗的光線下，我面無表情地將照片輕放回原處，轉身對她說：

“我會出席的。”

得到預期的回應。

蘇柔芙卻遲遲不走。

她凝視著眼前的男子，忽覺短短數日不見，我竟消瘦了不少。

擱在桌面的手臂失去了往日的力量感。

彷彿一碰就會折斷。

良久，她才開口道：

“阿霄，好好照顧自己。”

但我已無心應對。

精疲力竭，再也提不起精神與她周旋。

我默默拿起早已準備妥當的物品，無言地跟隨她出門，上車，抵達林遠川的病房。

推門入內。

林遠川眼中閃過喜色，“蘇總，您來了。”

可瞥見我的那一刻，神色驟變，“你這廢物，害我失去男主角，你可知我為這角色準備了多久，全毀在了你手裡！”

說罷，他作出一副委屈模樣。

蘇柔芙輕拍他的肩，安慰著他。

四目相對時，二人眼中滿是纏綿。

宛如真正的夫妻。

我不禁冷笑一聲。

笑聲中滿是諷刺，在病房內格外刺耳。

兩人齊齊一愣，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林遠川，你向來如此嗎？”

他眉頭緊蹙。

“滿口謊言，毫無廉恥。”

他頓時大怒，蘇柔芙自是要護短，厲聲斥責我：“顧雲霄，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我從不信口開河。”

我淺笑著，示意他們檢視微博。

三分鐘前，我釋出了一條動態，內容是一段監控錄影。

完整記錄了林遠川那天登門時的一舉一動。

清晰展示了林遠川如何威脅恐嚇，自導自演，倒打一耙。

還有，林遠川如何指使粉絲圍堵我，導致車禍。

網友瞬間炸鍋：

【臥槽，這麼瘋狂的嗎！】

【林遠川不是自詡是天使男神嗎？天使不僅當小三，還煽動粉絲圍攻顧雲霄，要不是顧雲霄命大，恐怕就不只是受傷那麼簡單了。】

【沒錯，居然還敢跑到蘇家叫囂，賊喊捉賊，把顧雲霄推下樓梯。】

【太不要臉了。前男友就該像死了一樣，不懂嗎？】

【究竟是什麼人會粉這種貨色啊！】

短短一分鐘，這條微博的轉發和評論就破萬了。

林遠川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怒不可遏地朝我撲來：

“顧雲霄！你瘋了嗎？”

“我要弄死你！”

9.

我輕鬆閃避，瞥了眼角落，冷笑道：“林遠川，下回想耍花招，可得先看看周圍有沒有攝像頭。”

林遠川下意識看向牆角，那裡的攝像頭紅燈閃爍，忠實地記錄著眼前的一切。

這一刻，他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能咬牙切齒地盯著我。

我的視線卻已轉向蘇柔芙，她眉頭緊鎖，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我，問道：

“你是何時查到這些的？”

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輕笑著反問：“蘇柔芙，還記得我們成婚時你說過什麼嗎？”

她神色一滯。

我繼續道：“你說，雖不愛我，但絕不會傷我。”

“可你卻為了庇護林遠川，放任那群瘋狂的粉絲，他們恨不得我死。”

明明，蘇柔芙早已查明那些粉絲之所以能找到我。

正是林遠川從中作梗。

可她仍選擇包庇他。

婚姻的誓言，在舊情人面前，不值一提。

“你背棄了諾言。”

蘇柔芙眉頭緊蹙，語氣中帶著煩躁：“顧雲霄，我只是不想你成為輿論焦點——”

焦點？

縱容那些欲置我於死地的人，就是在保護我？

何等可笑！

我凝視著眼前的女人，一字一頓道：“蘇柔芙，我們離婚吧。”

醫院裡，不歡而散。

蘇柔芙對離婚一事不置可否，林遠川卻難掩喜色。

他以為我走了，就能取而代之。

明明阻礙他嫁入蘇家的是蘇父，他無力對抗蘇父，卻把所有怨恨都加諸於我。

愚不可及。

蘇父端坐在我面前，嚴厲地盯著我：“顧雲霄，立刻刪掉那條微博。”

我挑眉，還未開口，又一人闖入。

“顧雲霄——”

是我父親。

他怒氣衝衝，但一見蘇父，立刻收斂，勉強擠出笑容，卻讓整張臉更顯猙獰。

蘇父冷哼一聲。

我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說：“父親，我已按您的意思發了微博，蘇柔芙聲譽受損，我們定能拿下那塊地。”

此言一出，蘇父和我父親臉色驟變。

近來，顧家與蘇家正在爭奪一塊地皮，往常顧家不敢與蘇家較勁，這次卻表現出勢在必得的態度。

蘇家自然不願相讓，明爭暗鬥在所難免。

10.

這個節骨眼上，蘇家內部出現了問題，蘇柔芙名譽受損，勢必會影響政府稽核的結果。

獲利的，自然是顧家。

蘇父眼神冰冷，面容扭曲，死死盯著我父親。

我父親如夢初醒，怒吼道：“誰讓你發那該死的微博？”

“抱歉，是我記錯了，我自作主張......”

我低聲回應，神色中帶著一絲歉意。

這番辯解不僅無濟於事，反而更像此地無銀。

蘇父冷笑一聲，語氣如刀：“原來你打的是這種算盤，真有一套。”

說罷，他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我父親慌忙追上：“蘇董事長，蘇董事長，別聽這小子胡說，我哪敢如此......”

蘇父充耳不聞，徑直上車離去。

我目送他遠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片刻後，我父親氣喘吁吁地回來，一掌拍碎桌上茶具，咆哮道：“顧雲霄！你他媽瘋了嗎！”

瘋了？

林遠川也這麼問過。

我沒有回答。

但答案，昭然若揭。

我直視著眼前的男人，目光如刀：“是，從你欺騙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瘋了。”

“你明知洛雯對我的意義，卻謊稱她還活著，騙我為蘇家、為你不斷受傷。”

我緊盯著父親，一字一頓道：“父親，我躺在病床上時，你有過一絲心疼嗎？”

聲音微顫，難掩情緒。

父親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容：“雲霄，你是我的兒子，我怎會不心疼。”

是嗎？

我冷笑。

父親見我稍有緩和，又說：“雲霄，現在刪掉微博，去向蘇董事長道歉——”

果然如此。

他慣用的伎倆，一甜一苦。

以為我還會像小時候那樣，對他抱有期待。

盼望他真的愛我。

可現實是，一次次的失望。

我坐回沙發，攥緊拳頭，聲音平靜卻堅定：

“我要離婚。”

“父親，這些年你借我從蘇家得到的一切，恐怕蘇董事長會一一收回。”

此刻。

父親如夢方醒，怒目圓睜：“你是故意的，想報復我們——”

沒錯。

我就是故意的。

11.

我抬眼看他，嘴角微揚，眼神冰冷：“父親，欺騙我這麼多年，我收點利息，不過分吧。”

那天之後，蘇父撤回了對顧氏集團的所有資源投資。

顧氏措手不及，資金鍊斷裂，投資商因蘇家警告紛紛避之不及。

父親不斷給我打電話。

我全部無視。

就像當初我向他求救。

而他欺騙了我。

我在蘇家備受折磨，顧家卻為利益視而不見。

既然如此，我何必再拯救他們。

我冷眼旁觀顧氏集團股價暴跌，甚至在圈內聲名狼藉。

我以為會有復仇的快感，但實際上，我卻心如止水。

墓園裡，我輕輕擦拭洛雯的照片，她明媚動人，光彩照人。

和六年前，別無二致。

而我，已是人不人鬼不鬼。

“洛雯，若你見到現在的我，還會喜歡嗎？”

我靠著墓碑，低聲問道。

微風拂過，捲起落葉，輕輕落在我手中。

彷彿是她的回應。

事事有迴音。

即便離世，她似乎仍在履行諾言。

我不禁笑了，隨即湧上難以言說的苦澀。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沉穩的男聲：

“你是顧雲霄吧？”

回頭一看，是位儀表堂堂的中年男子。

他自稱是洛雯的導師。

認出我，是因為洛雯常常提起我。

她一貫如此。

毫不掩飾地愛我。

恨不得昭告天下。

男人遞給我一封信和一件白大褂，聲音哽咽：“這是洛雯的遺物，你對她至關重要，我想你會需要這些。”

我接過。

衣服很輕。

但在我心中卻如千斤重，讓我手不住顫抖。

“我很需要。”

“謝謝您。”

感謝您，給了我最後的牽掛。

拆開信，是洛雯熟悉的字跡。

娟秀工整。

一筆一畫：

【墨，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可能已經離開人世，但請不要悲傷。

【作為醫生，救死扶傷是我的使命，即便犧牲也無怨無悔。

【墨，我知道我會被安葬在醫院的紀念墓園，這是種榮譽，但我不願孤單地待在那裡。

【如果可以，請把我送回老家吧。

12.

【多年未歸，家鄉的模樣恐怕已經模糊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傷心欲絕。

【畢竟，我深知你對我的愛意有多深。

【我也愛你，顧雲霄。

【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愛你。

【但是雲霄，有些事比愛情更重要。

【顧雲霄，勇敢前行，不要為我停滯不前。

【愛應該是前進的動力，而非拖累你的負擔。

【我也不願成為你的桎梏。

【最後，我想說——

【我愛你，顧雲霄。

【第一萬零一次，祝我的顧雲霄，平安喜樂，一生順遂。

——永遠與你同在的，洛雯。】

……

紙上有幾處水漬。

想必是洛雯這個感性的女孩在寫信時，偷偷抹去了淚水。

大概是在想象自己離世後的場景吧，不然怎麼會寫得如此動人，明明她在學校時作文總是很糟糕的。

洛雯。

真是個傻瓜。

都已經離開人世了。

還要管著我。

你放心，我會努力的。

你不讓我為你一直傷心，我會努力過好每一天。

從今以後，我就是顧雲霄。

不再是顧家的棋子。

還有——

洛雯，我也永遠愛你。

顧雲霄，永遠愛洛雯。

洛雯的願望，我一定要實現。

從公墓遷移遺體需要很長時間，多虧了她導師的幫助，否則手續會更加繁瑣。

半個月後，我終於帶著洛雯的骨灰回到了蘇家。

在送洛雯回家之前。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處理。

律師告訴我，蘇柔芙拒絕簽署離婚協議。

即便如今顧家和蘇家已經徹底撕破臉皮。

我聽說，蘇柔芙一直在暗中援助顧家。

你看她。

從來不懂我。

卻又不願放手。

13.

回到家時已是深夜，蘇柔芙不在家。

很好。

我也不想見她。

可事與願違，我剛整理好行李，門口傳來響動，隨即是一聲驚訝的呼喚：“雲霄，你回來了！”

轉身看去。

是蘇柔芙。

她面色微紅，眼神迷離，顯然喝了不少酒。

朋友告訴我，自從我離開後，蘇柔芙起初到處找我，一無所獲後便整日酗酒。林遠川最開始還去酒吧找過她，但蘇柔芙對他愛理不理。

林遠川覺得丟了面子，不再去找她了。

以前，蘇柔芙肯定會哄林遠川，但這次，她似乎把林遠川忘得一乾二淨。

“她可能意識到了你的重要性，你回來後，她或許會重新審視你們的關係。”

我卻搖了搖頭，輕聲道：“但我，不想和她在一起了。”

這四年。

我已經受夠了。

我和蘇柔芙本就不該在一起。

坐在客廳，我和蘇柔芙相對而坐。

氣氛凝重。

我將檔案袋放在茶几上，說：“這裡面是離婚協議。”

“顧雲霄，別鬧了好嗎，我真的很累。”

蘇柔芙蹙眉，眼中閃過一絲脆弱：“雲霄，我胃有點不舒服，能給我煮碗湯嗎？”

她說話的語氣，帶著一絲懇求，甚至有些討好。

從未有過如此小心翼翼的語氣。

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我只想達成我的目的：

“蘇柔芙，我要和你離婚。”

蘇柔芙深吸一口氣，雙手緊握：“為什麼要這樣，我們不是一直過得很好嗎？我知道因為林遠川的事你受了很多委屈，以後我都會補償你的，好嗎？”

我皺眉，有些困惑：“離婚後，你就可以和林遠川在一起了，不是很好嗎？”

“不好。”

她毫不猶豫地否認，看向我的目光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雲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曾以為自己不愛你，但這段時間，你不在家裡，我每天回來，這裡冷清得可怕，再也沒人等我。”

“每次路過你喜歡的甜品店，我總會下意識地給你買蛋糕，但買回來，卻發現屋子裡空無一人。”

“我竟然感到害怕，覺得沒有你的家像是一具空殼。”

“沒有你，這個家就失去了靈魂，我也變得不像自己。”

“雲霄，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我保證再也不會和林遠川有任何聯絡。”

她說話時的語氣，表情，神態，都十分真誠。

我們共度了四年光陰，我自認對她有些瞭解。

所以我知道此刻她的話語，態度，都發自內心。

但是，那又如何呢？

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感嘆，女人的感情竟然會變化得如此之快。

就在不久之前，她還曾為了林遠川，在媒體面前踐踏我的尊嚴，任由我成為眾人的笑柄，甚至讓我陷入危險境地。

可如今，她卻聲稱我才是她真正愛的人。

何等諷刺。

14.

我凝視著眼前的女人，不禁冷哼一聲，低沉地說：“蘇柔芙，你不是真心喜歡我，只是捨不得失去一個聽話的玩偶罷了。”

“就像你總是念念不忘林遠川，即便你明白他就是個見異思遷、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可正因為你沒能馴服他，他反而成了你心中的白月光。若我之前沒有奮起反抗，只是一味地忍氣吞聲，你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是誰。”

“想要的東西得到了，就會變得平淡無奇；曾經不屑一顧的，失去後卻又顯得彌足珍貴。”

心上人，舊情人。

求而不得的永遠最令人心馳神往。

坊間常說女人的一生中總會有兩個男人的身影。

但歸根結底，不過是因為：

“你所謂的愛，從頭到尾都只是在愛自己罷了。”

因為只愛自己，所以從不在乎他人的感受。

愛了就愛了，至於婚姻、家庭、父母，統統可以拋之腦後。

我早已厭倦了這種自私自利的行徑。

我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蘇柔芙，隨即將目光投向窗外。院子裡那棵老樹，往日裡總是枝葉稀疏，我以為它熬不過今年的寒冬。

但此刻再看，卻發現樹幹上冒出了幾簇新芽。

嫩綠色的生機。

我想，不久之後。

它就會重新煥發活力，迎著風雨，生長為參天大樹。

就像我。

也要掙脫束縛，重獲自由了：

“我要離開這裡了。”

我輕聲說道，眉宇間浮現幾分解脫的快意：“再也不會回頭。”

拿起行李，懷抱著洛雯的遺物，我大步邁向門口。

推門而出。

陽光灑滿了大地。

我伸出手，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暖。

仰望天際，高空中白雲翻湧，恍惚間化為一張燦爛的笑臉。

低頭看，是摯愛的回憶陪伴左右。

我嘴角微揚，低聲道：

“洛雯，我們回家了。”

清風拂過。

一片綠葉落在我的掌心。

細細聆聽，彷彿是洛雯的回應。

她說：

“雲霄，一起回家了。”

15.

“顧雲霄，該起床了。”

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但我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

睜開眼，正好對上一張青春洋溢的臉龐。

清秀動人。

女生見我醒來，鬆了口氣，語氣既無奈又帶著笑意：“顧雲霄，你都睡了一整節課了，再不醒，老師就要點名了。”

我的腦袋還有些沉重，總覺得似乎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事，但就是想不起來。

環顧四周，確實是熟悉的教室環境。

我稍稍放下心來。

況且眼前的人是洛雯啊。

是我心儀已久的女孩。

我下意識地對她笑了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慵懶：“頭有點沉，洛雯。”

“我陪你去醫務室吧？”

她笑著說，熟練地拿起我的書包，背在肩上，一隻手輕輕扶著我的手臂，並肩走在走廊上。

明明是每天都會走的路，但我這次卻覺得格外愉悅。

不停地和洛雯聊著天。

但說了沒多久，就覺得體力不支：

“洛雯，你扶我一下好不好？”

嘴上雖然在問，卻已經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洛雯。

她一定會答應的。

洛雯無奈地笑了一聲，在我面前，微微彎下纖瘦卻結實的背脊：

“來吧，大少爺。”

我笑意更深了，靠在了她嬌小卻讓我感到足夠安全的背上。

她走得很穩。

一路上平穩如常。

我越發昏昏欲睡。

但洛雯卻不讓我安穩地睡去，她喚我的名字：“雲霄，別睡，我們聊聊天。”

我勉強睜開雙眼，點了點頭。

她說道：“今天，蘇柔芙又和林遠川鬧矛盾了，還在班裡發誓，再也不理會林遠川了，但剛下課，就去找他了，真是優柔寡斷。”

說著，她輕笑出聲。

我思索片刻，卻對這兩個名字毫無印象：

“蘇柔芙？我不認識。”

“她是高三的學姐，你才高一，自然不認識。”

“那你怎麼認識？”

“因為，她向我請教，如何吸引男生的注意。”

“我跟她說，雲霄很優秀，也很喜歡我，她聽了都快嫉妒得發狂了。”

我問她：“她認識我嗎？”

“不認識，但她知道我心儀你，這事全校都知道。”

蘇柔芙。

這三個字在腦海中閃過，我突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又覺得陌生。

但總覺得不該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但還沒等我想明白，頭就疼得厲害，再也不敢多想，只輕聲說：“洛雯，我們別提她了，好嗎？”

“好。”

洛雯想了想，又問道：“雲霄，將來你想要做什麼？”

我微微一笑：“我想成為一名畫家，這樣就可以用畫筆記錄下你的每一個精彩瞬間，每年生日都給你一幅獨一無二的肖像。”

洛雯愣了一下，接著便開懷大笑，但扶著我的手卻始終穩定。

我被她笑得有些尷尬，輕咳一聲問她：“你呢？”

她不加思索：

“我想當醫生，救死扶傷，治病救人。”

醫生。

是了。

洛雯的夢想一直都是醫生。

以前我覺得醫生是個很好的職業，但這一剎那，突然心裡一陣慌亂。

恍惚間，彷彿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身上蓋著白布。

是誰啊？

16.

我努力睜大雙眼，想要看清覆蓋在那人身上的白布下的面容。

英氣逼人，五官精緻，傷痕累累。

是洛雯。

但洛雯怎麼會渾身是血呢。

這一刻，我如墜冰窟，冷得不成樣子，緊緊地握住了洛雯的手腕。

但卻發現，觸手冰冷，不似活人。

我嚇得猛地站起身來，跑到了她的身側，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洛雯嚇了一跳，連忙抓住我的手，語氣堅定道：“雲霄，怎麼了？”

“洛雯，洛雯，你——”

我開口，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洛雯的神色變得有絲凝重，再開口嗓音低沉得不成樣子：“雲霄，那就是我。”

“不可能！”

我大聲反駁，眼眶發熱，卻強忍著沒讓淚水落下。

我緊握她的手，希望能感受到一絲溫度。

但毫無成效。

洛雯嘆了一口氣，將我拉入懷中，俯視我的目光，依舊堅定：“雲霄，真的很對不起，不能陪你走完人生了。”

“但你，要堅強地活著，我會化作星辰，會化作陽光，守護在你身邊的，不要怕。”

“雲霄，相信自己，繼續前行。”

“顧雲霄，墨安如山！”

她的聲音在我耳邊迴盪，每一個音節都刻骨銘心。

我不想離開她。

她變成什麼樣，我都不想走的。

但一道光明穿透黑夜，分隔了光與暗。

夢醒了。

我發現自己正坐在駛向遠方的列車上。

車輪與鐵軌的碰撞聲不絕於耳，身旁空無一人。

此後今生，再無人會祝我：

“墨安如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