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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2

7.

不過王濤很快就恢復了常態,裝作若無其事地親熱喊我“星哥”。

我無視了他,頭一回當眾對他冷眼相待。

餘鈞文似乎察覺到了異樣。

正在此時,包房裡有人探出頭來,招呼劉副總回去繼續喝酒。

王濤也趁機溜走,臨走前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彷彿吃定我不會對他採取什麼行動,也不知他哪來的底氣。

餘鈞文將林雪扶到車後座,喘著粗氣,一臉嫌惡地打量著她醉醺醺的樣子。

“她不是你的女人嗎,怎麼摟著男助理的腰?”

他繞到車前,目光如炬地盯著我,像是要看透我的內心。

“這就是你當年非要不可的人。”

餘鈞文的譏諷如同利刃,狠狠刺進我的心窩。

我啞口無言,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真是有意思,她整晚都在誇你。”

說著說著,餘鈞文又冷笑起來,彷彿遇到了什麼荒誕的事。

“你猜怎麼著?後來她喝多了,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要向你求婚。”

我又開始反胃,晚飯沒吃多少,只能蹲在路邊乾嘔。

求婚?多麼可笑。

這些話從林雪嘴裡說出來,比起羞辱更讓人覺得諷刺。

當我再次抬起頭時,餘鈞文被我滿臉的淚水嚇了一跳。

“我的天,我...我就是隨口一說!你怎麼哭成這樣?”

餘鈞文連忙過來,小心翼翼地扶我起來。

“哪裡不舒服嗎?你的焦慮症還沒好?”

今晚,我的眼淚在兩個人面前決堤了。

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鐵哥們,餘鈞文太瞭解我了。

我一哭,他就全明白了。

他啐了一口,狠狠地瞪向後座的林雪。

“這臭婆娘真不是東西!”

8.

接下來,我以身體抱恙為由,回母親家靜養,與林雪保持距離整整七天。

五年前焦慮症初發時,母親特意聘請了心理專家為我做心理疏導。

這次情況相仿,林雪也沒起疑心。

她每日必打來電,噓寒問暖不斷,我只得敷衍應對,竭力掩飾異常。

有時我會懷疑,她是否已察覺我發現了她的把戲。

可她表現得如此自然,又讓我產生了動搖。

新一輪融資前夕,事務所召開了合夥人會議。

然而這次,身為大股東的母親卻反常地缺席了。

得益於餘鈞文的暗中通報,我在會議進行到一半時推門而入。

強行中斷了劉副總正在進行的融資方案彙報。

自從我開始閉門調養,逐漸淡出事務所的日常運營,與會者們已許久未見我的身影,此刻紛紛流露出驚詫之色。

王濤神色一凜,從林雪身邊大步流星地走來,聲音低沉而清晰地對我說道:

“星哥,會議還在進行中,如果您有私事要找林所,不如先去她辦公室等候,稍後再...”

他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三言兩語間就把我塑造成了一個無理取鬧的病弱廢物。

但我很快就讓他啞口無言。

“抱歉,今天我是代表母親出席會議的。”

王濤聞言,瞳孔驟然收縮,那張平日裡陽光俊朗的臉龐,此刻浮現出一絲狡黠。

林雪欲言又止,只是乾巴巴地喚了我一聲,沒有多說什麼。

但她投向我的目光突然變得複雜起來,溫柔中夾雜著一絲警惕。

在王濤故作茫然的注視下,我從容就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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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餘鈞文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我抬眼瞥向王濤,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別杵在那兒了小王,給我來杯濃咖啡。”

待王濤離開會議室後,我立即叫停了融資方案的彙報,劉副總一臉困惑地走下講臺。

“趁大家都在場,作為事務所創始人之一,我有一件重要事項要宣佈。”

我正襟危坐,目光如炬。

“我決定解散事務所。”

剎那間,滿屋譁然。

劉副總驚恐萬狀,目光在我和林雪之間來回遊移,急切地詢問緣由。

林雪臉色驟變,但很快來到我身旁,輕輕握住我的手。

她強壓怒火,向在座各位連連致歉。

“阿星最近精神狀態不佳,這其中定有誤會。”

她又轉過身來,捧起我的臉,笑容中暗藏鋒芒,試圖用虛偽的溫柔來束縛我。

9.

“阿星,別鬧了,有什麼事我們私下談,事務所的事你不必操心,我會處理妥當...”

餘鈞文看不下去了,直接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既然阿星已經表態,那我也來說兩句。”

他站起身來,目光越過林雪,直視著我。

“我、阿星和許阿姨三人的持股比例足以左右大局,這家事務所雖然規模不大,卻凝聚了阿星的心血。”

餘鈞文平日裡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今天卻罕見地嚴肅認真。

他看向我,眼神堅定如鐵:“無論你作何決定,我都會鼎力支援。”

我點了點頭,彷彿獲得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果斷甩開林雪的手,我大步走向餘鈞文。

回頭對上林雪複雜的目光,我冷冷地說道:

“林雪,我是來通知你的,不是來徵求你意見的。”

說罷,我將這爛攤子丟給林雪,讓餘鈞文陪我離開。

我心知肚明,只要我邁出這間會議室的門,這個由我親手締造的事務所就將土崩瓦解。

那些日夜兼程的奔波、推杯換盞的應酬、殫精竭慮的爭辯、據理力爭的談判,所有的心血和汗水,都將在須臾之間化為烏有。

從象牙塔步入職場,我親眼目睹它逐步發展壯大,案件量與日俱增,專案規模不斷攀升,律師團隊日益擴大。

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我竟會親手終結它的存在。

我後悔嗎?不,我絕不後悔。

我別無選擇。

但其實,我早有腹案。

除了林雪、王濤和他們的某些親信外,其他律師很快就會收到新事務所的安置方案。

那晚從酒局接林雪回來後,我就向餘鈞文借用了一家閒置的事務所。

我與他和父親商議妥當,這家事務所隨時可以接納原班人馬,我們也物色好了合適的管理者。

我們會妥善安排過渡期,確保所有客戶都相信這不過是一次內部調整。

表面上,一切如常,更換事務所不過是換了塊招牌而已。

林雪和王濤的離去,不會對任何在辦案件造成實質影響。

儘管在我心裡,它已不再是那個寄託了我初心的事業。

從今往後,我不再孤軍奮戰。

母親和餘鈞文始終是我最堅實的後盾,是最瞭解我、最支援我的人。

我早該回到他們身邊,而不是與那個背信棄義的林雪糾纏不清。

在合夥人會議上投下這顆重磅炸彈後,我關閉了手機,對林雪和王濤的電話轟炸置之不理。

10.

我心裡清楚,登出公司並非易事,但我已下定決心要斷舍離。

餘鈞文很識趣,一路無言,把我送到家後就離開了。

終於四下無人,我再也撐不住了。

緊繃的神經幾近崩潰。

我終於能獨處,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這一切。

為我逝去的歲月,為我自認為正確的選擇,為我傾注全力的每一分每一秒而感到痛心。

想到那些爭分奪秒的時光,我內心翻江倒海。

這份事業,明明也是我的心血啊,憑什麼說只屬於林雪一個人。

最初它是充滿希望的,富有挑戰性的,前景廣闊的。

可如今它已經變質,就像我歷經六年的愛情。

再不捨,我也必須割捨。

精疲力盡的我躺下休息,卻難以入眠,腦海中不斷回放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一覺醒來,臥室門被敲得砰砰作響,我的手機也被打爆了。

開門後,看到餘鈞文一臉陰沉,我頓時感到不妙。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在她的手機螢幕裡,我看到自己的私密照正在公司內網瘋傳!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照片裡,我赤裸上身、神情放鬆,是隻在林雪面前才會展現的私密狀態。

而此刻再看,我只覺得難堪至極、憤怒不已!

這種卑鄙手段令人髮指!我怒不可遏。

強忍著噁心,我再次瀏覽那些照片,拳頭不自覺地握緊。

我竭力保持冷靜,餘鈞文卻怒不可遏。

不用我多說,她已經在追查照片的來源,並著手從內網清除。

她咬牙切齒,發誓要讓那兩個人付出代價。

沒多久,她運用人脈查明瞭真相,告訴了我幕後黑手是誰。

果不其然,正是王濤。

畢竟我認識的人中,只有他能做出這種齷齪行徑。

王濤甚至沒有太多遮掩,用的還是老家的IP地址。

我猜,他大概查過相關法律,篤定此行為即便入罪也是情節較輕。

可一想到我的隱私被四處傳播、成為眾人談資,我怒火中燒。

難道我逼得太緊了嗎,難道錯的人是我嗎?

越是這樣,我越不能退縮,我絕不能再容忍下去!

我已經傷痕累累,必須要把他們也都拖下水。

我讓餘鈞文回去處理照片,並再次懇求,讓我自己解決這個爛攤子。

哪怕豁出去,我不懼直面現實,也不怕身敗名裂。

11.

我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都將如數奉還。

林雪咬牙應下。

我強撐著疲憊的身軀,換上最正式的西裝,獨自踏入公司大門。

我故意鬆開領帶,讓自己看起來略顯狼狽。

剛進門,林雪父親的怒吼就在身後炸響。

猝不及防之際,他像頭憤怒的公牛衝來,一把揪住我的衣領。

“顧星,你他媽什麼意思?說關就關公司?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幹?!”

他的聲音粗獷而憤怒,驚動了整層樓的人。

“你怎麼敢這樣對林雪,她哪點虧待你了?”

這些話如同利刃,刺痛我的耳膜。

林雪父親怒不可遏地質問,我卻低頭沉默,任由他扯著我的衣領。

我被揪得喘不過氣,卻強忍著不動聲色,彷彿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志。

圍觀的員工漸漸聚集,有些是熟悉的老面孔,也有陌生的新人。

前臺小李嚇得六神無主,手抖得幾乎拿不穩電話。

須臾之間,林雪和王濤從辦公室匆匆趕來。

“你休想關掉公司!你憑什麼毀掉我女兒的心血?!”

林雪父親仍在咆哮怒吼:“你知道我女兒為這個公司付出了多少嗎?她夜以繼日地工作,你倒好,整天遊手好閒,你當初就不該......”

眼看他的拳頭就要揮向我的臉,林雪卻突然衝上前來,擋在了我身前。

沒想到,在這種危急時刻,林雪還在繼續她的表演。

而王濤見狀立刻上前,一把將林雪拉到身後,讓她父親撲了個空。

儘管林雪在我心中早已成為不齒的背叛者,但親眼目睹王濤如此維護林雪,我還是感到一陣刺痛和噁心。

“叔叔,您別激動,事情並非您所想。”

王濤果然鎮定自若,彷彿戴著虛偽的面具。

他耐心勸說林雪的父親,又轉身安撫我。

“最近失眠又犯了嗎?星哥,我真的很擔心你,你一直不回我電話,公司都亂成一團了。”

這一刻,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

他究竟是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我已經分不清了。

但我終於看清,原來他和林雪是一丘之貉。

為達目的,他們可以毫不猶豫地睜眼說瞎話。

“林叔叔就是太關心林雪了,他沒什麼文化,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何必呢?”

王濤的語氣溫柔得令人作嘔,而我耳邊還回蕩著林雪父親刺耳的謾罵。

“叔叔您消消氣,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王濤的做作更是讓我反胃。

12.

我咬緊牙關,冷笑一聲。

真是一出好戲,我已經忍無可忍了。

終於,我決定撕破這層虛偽的面紗,當眾揭露真相——

“那你呢,你累不累?!”

我直視林雪,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我的聲音如雷貫耳,帶著壓抑已久的顫抖。

“在家裡照顧我的起居,出差又要照顧王濤的生活,你累不累?

慶祝完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又要為王濤慶生,你累不累?

一邊在我母親面前扮演賢妻良母,一邊又和王濤勾搭成奸,你累不累?”

說完,我轉向近在咫尺的王濤,目光如刀。

我看到王濤欲言又止,但我冷冷打斷了他未出口的話。

我冷眼瞪視著他,目光中的寒意讓他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還有你,裝了這麼久,你累不累?”

“叔叔,我正式介紹一下,您身邊這位就是您女兒的新歡王濤,您的寶貝女兒正準備拋棄我另結新歡。”

我不顧一切地撕開傷口,將所有痛苦暴露在眾人面前。

“公司從創立到現在,我母親和我發小給了她多少支援,我哪點對不起她?可我累到夜不能寐、厭食抑鬱的時候,她卻和別人勾勾搭搭,她又何曾對得起我?!”

我怒吼著,聲音越來越大,情緒徹底失控。

“你們以為我不在乎公司嗎?我怎麼捨得讓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這一切還不是被你們逼的!”

我的怒吼迴盪在整層樓,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和憤怒。

我死死盯著林雪,眼中充滿憤怒和痛苦。

“把我的照片散佈出去,你爽了嗎?你和王濤那些見不得人的照片,以為我不敢公之於眾嗎?!”

我徹底拋棄了尊嚴,丟掉了體面,像每一個被背叛的丈夫那樣,不斷揭露林雪的醜陋。

“告訴你,我不屑那麼做,我覺得噁心!我怕玷汙了大家的眼睛,損害公司的聲譽,但你別以為這事就這麼算了!”

本來我只想奪回屬於我的一切,讓公司回到正軌。

但現在,我要讓她們吃官司,付出應有的代價。

鬧劇漸入尾聲,我的心臟劇烈跳動。

不能再繼續失態了,我終於收斂了瘋狂的姿態。

我扶著胸口平復呼吸,聲音沙啞而疲憊。

“叔叔,您要是不嫌丟人就繼續鬧吧,警察很快就會到,我就不奉陪了。”

終於發洩完畢,我徹底精疲力盡。

我拖著疲憊的身軀轉身欲走,卻又被林雪父親拽住。

他也被我嚇到了,支支吾吾地想說些什麼。

13.

林雪沉默不語,王濤則滿臉愧疚地低聲解釋著。

我充耳不聞,這場鬧劇已經該落幕了。

人群漸漸聚集,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神色複雜,還有幾位想上前搭把手。

公司裡的老同事們眼中滿是同情,但我婉拒了他們的好意,獨自步入電梯。

不出所料,林雪和王濤一路緊隨其後。

他們不斷地道歉辯解,在我耳中卻如同兩隻聒噪的烏鴉。

電梯緩緩下降至地下車庫,這短短几層樓的距離彷彿漫長如世紀。

我已無話可說,沉默如山。

見林雪軟語相求無果,王濤突然挺直腰板,攔在我的車前。

他雙眼通紅,表情卻堅定如鐵。

但這種突如其來的硬氣讓我不禁冷笑。

“顧總,我承認錯誤。但公司是林總的心血,她為之付出一切。要怪就怪我吧,別毀了她的心血。”

是捨不得心血,還是捨不得權力、地位和財富?

曾經站在頂峰的人,又怎會甘心跌落塵埃。

王濤繼續說著,聲音低沉而堅定。

“我可以退出,從此消失......”

怎麼,現在知道收斂鋒芒了?

我彷彿置身事外,冷眼旁觀這場拙劣的表演,只覺得可笑至極。

林雪則上前握住我的手,對王濤視若無睹。

那曾經溫暖的觸碰,此刻卻令我作嘔。

我盯著她,忽然笑了,笑得苦澀又悲涼。

抬手便是響亮的一巴掌,總算還了她的“深情厚意”。

“林雪,你親手毀了這副好牌。祝你們白頭偕老吧。”

不願再看這對狗男女演戲,我轉身欲走。

誰知王濤突然衝到車前,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千鈞一髮之際,我猛打方向盤,卻還是失控了。

車子歪歪扭扭地撞上了柱子,我的頭重重磕在方向盤上。

一瞬間,眼前天旋地轉,意識逐漸模糊。

14.

恍惚中,我看到林雪奮力推開王濤,她的咒罵聲在車庫裡迴盪。

“你他媽瘋了嗎?找死?”

我的視線越發模糊,只聽到王濤一聲慘叫,似乎摔得不輕。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瞥見鮮血從他額頭汩汩流下。

那殷紅的顏色刺目至極,比林雪當年那捧玫瑰還要鮮豔。

我陷入了一場漫長而混亂的夢境。

夢中,林雪身著幹練西裝,意氣風發,渾身散發著耀眼光芒。

我看到她站在領獎臺上,滿面紅光地向我示愛,而年輕的我笑罵著接過獎盃。

我聽到她輕喚我星哥,許諾不要孩子就不要,婚禮隨我心意,讓我做最帥氣的新郎。

我看到她細心地為我挑出青椒,耐心地剔除魚刺。

我看到自己邋遢地站在廚房,一邊抱怨她煲湯太慢,一邊誇她能幹。

我看到茶水間裡,王濤和同事們起鬨,讓林雪向我求婚。

而林雪紅著臉,說別鬧,說她還沒準備好嫁妝。

......

淚水模糊了視線,我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躺在病房裡。

透過窗戶,只見外面一片漆黑。

床邊坐著我母親、餘鈞文,還有幾個關係較好的同事,臉上表情各異。

甚至連劉副總和王教授也來了。

短短几天發生如此多事,想必他們都驚魂未定。

病房門口,站著面容憔悴的林雪。

耳畔依稀迴響著夢中那句“別鬧”。

這兩個字如同利刃,在夢中刺穿我的心,醒來後依舊隱隱作痛。

林雪最先發現我醒來,急忙上前想抓我的手,卻被餘鈞文一把攔住。

“還嫌不夠亂嗎?滾遠點!”

曾經意氣風發的林雪,此刻狼狽不堪。

她所有的驕傲與尊嚴彷彿都被碾碎了。

轉眼間,她變得如同螻蟻一般卑微。

我別過頭去,竟有些不忍直視。

她聲音顫抖地告訴我,王濤頭部受了重創。

王濤這是自作自受。

長期的工作壓力,早已讓他身心俱疲,這次意外更是雪上加霜。

15.

據說我昏迷期間,林雪在醫院鬧得天翻地覆。

醫護人員成了她發洩的物件,無人能倖免於難。

也難怪,她現在一無所有。

她孤注一擲,妄圖與我決一死戰,卻落得如此境地,還要面對法律的制裁。

遭受重創的女人確實令人同情,但這也是林雪咎由自取。

而我因腦震盪惡化和抑鬱症復發,在床上昏睡不醒。

母親攙扶我坐起,遞來一杯熱茶。

事態已然失控,雙方都遍體鱗傷。

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我讓餘鈞文幫我叫來林雪。

“兩件事,聽完就給我滾。”

我聲音低沉,勉強壓制住怒火。

“第一,24小時內,從我家裡滾蛋。那是我母親給我的結婚禮物,你沒資格待在那裡。”

“結婚禮物”這詞聽來多麼諷刺,我注意到林雪臉色驟變。

“第二,不管照片的事是誰策劃的,你們就等著應訴吧。我會聘請最頂級的律師團隊。”

感謝母親多年來的嚴格管教,讓我成為一個堅韌不拔、頭腦冷靜的男人。

我能在短時間內平復情緒,直面殘酷現實,無所畏懼。

我的怒火已然平息,不會再心慈手軟。

林雪低頭不語,滿臉羞愧。

她臉上寫滿了悔恨,但那已不是我曾經愛過的她。

我最後掃了她一眼,冷冷地宣佈。

“林雪,從今以後,你和王濤給我消失。”

住院期間,他們果然銷聲匿跡。

世界彷彿瞬間安靜,但病房的環境令我窒息。

趁醫生查房結束,我支開餘鈞文去買粥,獨自溜到醫院後花園。

秋意漸濃,長椅上落葉紛飛。我裹緊外套,呼吸新鮮空氣,無聊地刷著手機。

突然,一封郵件彈出。

定睛一看,發件人竟是林雪。

我以為已經切斷了與她的所有聯絡,卻忘了這個郵箱。

她發來一封長信,開頭就請求我耐心閱讀——

16.

“阿星,我明白辯解無益,但仍想鄭重向你道歉。請給我最後一次機會,靜心閱讀這封信。

說來可笑,從大學起,我就一直仰慕你。

你出身優渥,卻毫無傲氣,從不目中無人。在我心中,你堅韌如松。

最初你冷若冰霜,那股不屈不撓的勁頭令我著迷。

阿星,你可知道?我常覺自己不如你。每當我遇到困境,幾近崩潰時,總是你挺身而出,鼓舞我。

你總說,相信我能成大事。

老實說,你的支援是我前進的動力。

我欽佩你的拼搏精神,欣賞你的自負,連你那些挑剔的小毛病都覺得可愛。

即便你說不想要孩子,我也認真考慮過和你丁克。

曾經,我是真心實意想嫁給你,也是真心愛你。

也請你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發自內心。

但創業路上孤獨難耐,阿星。

我無權說這些,但看著你身體每況愈下,直到退出公司,我心如刀割,捨不得你受苦。

你離開後,我彷彿失去了依靠。

公司雖大,員工眾多,卻再無人像你那般貼心。

沒人陪我披荊斬棘,沒人與我針鋒相對,我變得畏首畏尾,也遭遇了幾次挫折。

我常常想念你,想你回來輔佐我,懷念我們並肩奮鬥的歲月。但我知道你需要休息,我怎忍心讓你回來。

直到王濤出現,我竟開始動搖。

看著他身上熟悉的拼勁,看他在我身邊打轉,日復一日地鼓勵我,我逐漸意識到,自己將犯下大錯。

老實說,我當然後悔過,也終於明白,原來自己可以如此卑劣。

每次越軌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我變得貪得無厭,愈發不像自己,有時也厭惡這副虛偽的面孔。

我既怕被你發現,又捨不得失去你,可笑嗎?

如今,終於被你識破。

我不為自己開脫,失去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我也終於卸下重擔,能向你坦白一切。

17.

阿星,我知道自己就是個混蛋。

我辜負了你的託付,踐踏了你的付出,我甚至辜負了自己多年的苦心經營。

落得如此下場,我罪有應得。

現在,我已與王濤徹底斷絕關係。

我無意向你證明什麼,我清楚你已對我失去信任。

只是沒料到他會如此喪心病狂,一再傷害你。

若能重來,我定不會讓他介入我們的生活,不會讓自己淪落至此。

但我明白,現在說這些都無濟於事。

你是如此優秀,真的對不起,我親手毀掉了我們的感情。

不過請放心,王濤將接受法律制裁,應得的懲罰一樣不少。

我也會放手一切,離開這座城市,重新開始。

只是遺憾,我和你再也回不去了。

雖然我沒資格再囑咐你什麼,但請你務必照顧好自己。

一定要養好身體,別再熬夜,好好吃飯。

阿星,在未來的歲月裡,願你一切安好。”

餘鈞文找到我時,我正抱著手機默默流淚。

我發誓,這絕對是為林雪哭的最後一次。

餘鈞文頓時臉色鐵青,一把將我拽回病房。

一陣冷風吹來,我打了個噴嚏。

餘鈞文惡狠狠地罵我傻,我卻用溼潤的眼瞪她。

我突然笑了。

笑得如釋重負,讓一切都隨風而去。

出院一週後,我被餘鈞文拐到了海島度假。

整整兩個月,我每天拉著她衝浪、騎馬、潛水,玩得不亦樂乎。

藍天白雲洗滌著我的心靈,我肆無忌憚地使喚著餘鈞文。

人啊,真不該把自己逼得太緊。

我只恨沒早點來體驗這種逍遙自在的日子。

我的身體慢慢康復,心情日漸開朗。

太陽穴的傷疤淡了許多,心裡的創傷也漸行漸遠。

吹著海風,喝著啤酒,我和餘鈞文啃著烤魷魚,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鄰桌來了對小情侶,服務員為他們端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我忽然注意到,女孩開始小心翼翼地幫男友挑湯裡的蔥花。

曾幾何時,這樣的場景也在我生活中上演過。

如今回想起來,恍若隔世。

有點想笑,我突然想起一個細節。

“哎我一直有個疑問,你說,當初是誰那麼快把訊息透露給林雪爸爸的?”

18.

我拍了拍餘鈞文的肩膀,語氣輕鬆地問道,彷彿在談論別人的八卦。

她將煎好的牛排切成小塊放到我面前,笨拙地獻著殷勤。

“你讓我裝傻我就裝唄,滿意了吧,小祖宗?”

聰明如她,什麼也瞞不過她的眼睛。

幾個月前重新掌控公司時,第一時間讓人給林雪父親打匿名電話的人,正是我自己。

照片被瘋傳,公司陷入混亂,上下一片狼藉。

那時候,我正尋找一個宣洩口來發洩心中的怒火。

而依照我對林雪的瞭解,同樣愛面子的她,必然不會讓自己父親知道她腳踏兩條船的事。

明明比起王濤,我才是更優質的選擇。

當時的林雪,也許正為如何平衡我與王濤而煩惱,糾結未來的走向。

也許正猶豫要不要跟我坦白,苦於何時向我求婚......

我相信她肯定掙扎過,那封郵件中透露出的愧疚之情我也能感受到。

但那都不重要了,從她決定背叛我的那一刻起,再多的藉口都洗不白。

於是,我正好可以利用林雪父親,將這令人作嘔的事實徹底撕開給大家看。

我存了點兒心思,倒真要感謝林雪父親失控大鬧了一場。

他鬧得越厲害,罵得越兇,越能激起我內心的怒火,讓我的憤怒顯得合情合理。

越是能給我絕佳的“表演”機會,讓我能順理成章揭開她們背叛者的真面目。

讓我能把一切真相都攤開來,還自己一個清白。

我還要感謝林雪和王濤,是她們讓我領悟到什麼才是真正的“演技”。

也讓我親身體驗了一把,感受頗深。

這世間哪有幾人不是在演戲,只看誰的演技更勝一籌。

說實話,那一場鬧劇搞下來,我真挺痛快的。

房子、公司、存款,林雪和王濤幾乎失去了這五年來辛苦積累的一切,輸得體無完膚。

但其實在我心裡,這些都比不過那兩記耳光。

那響亮的巴掌聲,不僅打在王濤和林雪的臉上,也為我出了一口惡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