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顧瑾瑜啞口無言。
她離開後,我卻再難以平靜。
陸墨果然恨我。
當晚,陸墨突然發訊息,要我送藥給他。
本著不能得罪男主角的原則,我買了藥親自送去。
我以為陸墨只是想折騰我。
但他確實病了,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你怎麼了?”我問。
“胃痛。”
“你助理呢?”
“去市區了,來不及回來。”
奇怪,陸墨以前沒有胃病啊。
我追問:“你的胃……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復讀那年,飲食不規律。”
“為什麼不好好吃飯?”
“沒人照顧。”他半閉著眼睛,看向我。
這讓我回想起從前。
陸墨來我家打地鋪時,我總會給他留些飯菜。
等我寫完作業,他已經把飯吃得一乾二淨。
“學校食堂呢?”
“難以下嚥。”
還是那麼固執。
我注意到桌上擺滿了菜餚,還冒著熱氣。
陸墨說:“剛送到,胃疼吃不下。”
“真可惜。”
天天吃劇組盒飯,我都快饞壞了。
“你去吃吧。”他漫不經心地說,“放著也是浪費,不吃就浪費了。”
我拿起一次性筷子,坐到桌邊。
我靜靜地吃著,房間裡一片寂靜。
我以為陸墨睡著了。
一回頭,卻發現他正看著我,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只是四目相對的瞬間,他的笑容便消失了。
又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一如既往。
我們沉默著,互不交談。
直到我起身離開,陸墨才開口。
“蘇橙,我和顧瑾瑜之間沒什麼特別的關係。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嗯,”我禮貌地點頭,“不過陸老師,這與我無關。”
我這番話,讓陸墨的臉色陰沉了好幾天。
無所謂,反正快殺青了。
但就在臨近殺青時,發生了一場意外。
一場船上的戲,遇上大風天氣。
錄音師臨時離開,讓我暫時接手他的工作,我站在甲板邊緣,舉著長長的麥克風。
重心不穩,搖搖晃晃。
一陣狂風襲來,我失去了平衡,從船上跌落下去。
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湖水,而且我不會游泳。
混亂中,我聽到一聲焦急的呼喊。
“蘇橙!”
陸墨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
他用力將我拉住,彷彿再也不願鬆手。
後來的事情,我就記不清了。
我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醒來的。
床頭放著一張紙條:
“這是我的私人住所,離片場不遠。我已經幫你請好了假,先休息幾天。如果需要換衣服,衣帽間裡有新買的衣服。”
顯然出自陸墨之手。
8.
許多演員在拍攝基地周圍都擁有房產。
陸墨也不例外。
我曾在娛樂新聞中看到,他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這裡。
房間整潔有序,踏入衣帽間時,一條黑色領帶立即吸引了我的目光。
領帶已經有些年頭了,款式也不再流行,卻被精心放置在衣帽間最顯眼的位置。
正是多年前,我贈予陸墨的那一條。
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用這條領帶,為他遮擋了狂風暴雨的侵襲。
陸墨一再催促我離開。
我卻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腕,檢查他的傷勢。
“你這——”他欲言又止,顯然在強忍怒火。
“還好,不需要就醫。”我將領帶塞進他手中,“在這等著,我去買藥,很快回來。”
“快滾!”他語氣不善。
十分鐘後,我急匆匆地返回,帶來了藥品和食物。
大雨將我澆成了落湯雞。
他沉默不語,目光復雜地注視著我。
從那天起,陸墨再未對我說過一句刻薄話。
後來我才知道,我那天的舉動讓他感動不已。
在他的生命中,我是第一個對他不離不棄的人。
回憶如潮水般退去。
我找到女士衣物,緩緩換上。
正當我穿到一半時,衣帽間的門猝不及防地開啟了。
我和陸墨四目相對,場面頓時尷尬至極。
陸墨迅速轉身退了出去。
等我穿戴整齊,他才開口道:“你怎麼悄無聲息的,我還以為你又不辭而別了!”
我輕聲回應:“別這麼咄咄逼人。”
陸墨愣了一下,氣勢頓時減弱。
這句話曾經屢試不爽。
每當陸墨情緒激動時,我就輕聲細語地說一句,別這麼咄咄逼人,他就會立刻冷靜下來。
沒想到,時至今日仍然有效。
我繼續說道:“我還沒抱怨你呢,就這樣闖進來,也太失禮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裡面!”他臉色漲紅,“我真的什麼都沒看到!如果你覺得被冒犯了,我願意向你道歉。”
“……”
我早就注意到,陸墨雖然外表冷峻,但在某些方面,卻意外地純情得像個少年。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疲憊地說,“反正也不是沒見過。”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果然,陸墨的臉瞬間變得通紅,連耳朵尖都染上了紅暈。
我趕緊轉移話題:“今天沒有你的戲份嗎?”
“已經拍完了,我去給你煮粥,記得待會吃藥。”
因為落水的緣故,我還有些感冒症狀。
陸墨圍著圍裙端著粥出現時,
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圍著圍裙的樣子...還挺帥的。”
“你說什麼?”
“我是說,謝謝你。”
陸墨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彷彿獲得了莫大的褒獎。
9.
但他的語氣依舊冷冷的:“把粥喝完,別留下。你還想吃什麼?我勉強可以再做點。”
“不用麻煩了,你忙你的吧。”
“明早我沒戲份,今晚就不回劇組了,正好有時間準備。”
我猶豫了一下:“那...你打算在這裡過夜?”
“嗯。”
“...我去睡側臥吧。”
“側臥沒有額外的寢具,你病著就別亂動了,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陸墨指了指地板。
“老規矩,我打地鋪。”
半夜我又發起了高燒。
陸墨徹夜未眠照顧我,不時為我更換冰袋。
高燒中的我意識模模糊糊,不免產生了幻覺。
恍惚間,我彷彿回到了那間逼仄的地下室。
陸墨躺在地上,刻意與我保持著距離。
我們之間橫亙著一張桌子,我只能望見他削瘦的背影。
有一次,陸墨生病了,卻倔強地不肯說。
深夜裡,我察覺到異樣,起身探了探他的額頭。
燙得驚人。
我找來退燒藥,反覆為他擦拭額頭。
陸墨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我。
他抓了很久,彷彿害怕我會消失一般。
直到睡熟,才鬆開手。
這是畢業前夕,我和他最親密的一次接觸。
大多數時候,在校園裡我們如同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
夜色漸漸褪去,我終於沉沉睡去。
次日醒來,陸墨已經出門了。
他突然被叫去補拍一場戲。
桌上擺滿了精心準備的菜餚。
中央放著一盒巧克力。
是最昂貴的那個品牌。
我正吃到一半,門突然開了。
我以為是陸墨回來了。
但進來的卻是個陌生男人。
我認出他是陸墨的經紀人,也是他的發小。
經紀人一臉震驚地盯著我。
“哎呀,陸墨什麼時候學會藏小情人了。”
我連忙解釋,我只是劇組的副導演。
他追問我的名字。
我說:“叫我蘇橙就行。”
他驚得險些栽倒。
“蘇橙?就是那個蘇橙?!”
“怎麼了嗎?”
他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蘇橙!”
見我一臉困惑,她解釋道:“陸墨之前像瘋了一樣到處找你。”
我:...
“找不到你後,他整個人都崩潰了,茶飯不思,一度沉淪到谷底,嘖嘖。”
經紀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現在好了,他終於找到你了,可以放下執念了。七年啊,總算不用再自我折磨了。”
“您說笑了,”我說,“我們只交往了三個月,沒那麼難忘吧。”
“怎麼會?你不知道陸墨進入演藝圈,也是為了你嗎?”
我愣住了。
10.
“從小到大,他就是個反骨仔,他原本對家族為他鋪好的演藝之路不屑一顧,可誰知道,和你分手後,他的態度竟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聽說是因為你對電影有著濃厚的興趣,他便想站在聚光燈下,讓你無論如何也無法忽視他的存在……”經紀人的話像一把鑰匙,開啟了我記憶的閘門。
那天深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突然很想找陸墨聊聊天。
“喂,陸墨,還醒著嗎?”我輕聲問。
“嗯。”他簡短地回應。
“我剛看完一部神作,《越獄》,真是太精彩了。”
“哦。”
“我也想嘗試拍攝,可惜沒錢啊。”
“有志者,事竟成。”
那時我以為他並不懂得這行的艱辛,也就沒再多說。沒想到他竟然記在心裡。
經紀人感嘆道:“你真是個特別的人啊,僅僅三個月就讓他對你念念不忘,魂牽夢縈,。”
午後,陸墨回來了。
他語氣冷淡的問經紀人:“你怎麼來了?”
“你馬上殺青了,我來幫忙收拾一下。”經紀人回答到。
“不用了,你可以走了。對了,我接下來要休息一陣子,不要給我安排工作。”
“嘖嘖,重色輕友啊。還記得嗎,當初你找不到她的時候,在我面前哭得像個傻瓜……”
陸墨尷尬地打斷:“別在我女朋友面前說這些。”
我立刻糾正他:“是前男友。”
“你沒當面跟我說分手,就不算數。”
“我寫信了。”
“一張紙條而已,看完就扔了,誰知道是不是你親手寫的。”
經紀人見氣氛不對,識趣地悄悄溜走了。
我問道:“陸墨,那封信沒讓你生氣嗎?我說要爆你的料……”
陸墨輕笑一聲:“你哪來的膽子。再說了,我自己的事情,有沒有爆光,我自己會不知道?”
我一時語噻。
陸墨去倒水。
我繼續說:“分手不需要兩個人同意。不管你接不接受,我們早就結束了。”
他的動作頓了頓:“那我重新追求你。”
“沒用的,陸墨。”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時因為我隱瞞了身份背景?還是因為……因為顧瑾瑜的事情,我沒及時澄清誤會。”
“都有吧,但也不全是。陸墨,我們不是同一類人,彆強求了。”
房間陷入一片寂靜。
良久,陸墨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我偏要強求。”
我沒把陸墨的話放在心上。
11.
殺青之後,我回了趟老家。
姨媽家的老宅面臨拆遷,她讓我回去幫忙整理物品。
雖然姨媽過去總是偏心自己的孩子,但畢竟她曾經養育過我,這份恩情我不能忘。
在回去的路上,我路過了曾經的高中。
校園翻新後,已經變得面目全非,舊日的模樣已經難以辨認。
我在校門口停下腳步,忽然有人叫住我。
“哎,這不是……我記得你!”
保安室走出一位男人,看起來與我年紀相仿。
“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我記得,你以前和陸墨是同班同學,對吧?”
我點頭示意:“請問您是……?”
“我以前和陸墨有過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對了,今天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陸墨呢?他不是總跟在你後面嗎?”
我愣了一下:“跟在我後面?”
“是啊,每天晚自習結束,陸墨都會悄悄跟在你後面,護送你回家,你不知道嗎?”
這件事我還真不知道。
見我一臉疑惑,那位女生繼續說:
“最離譜的是我和他約好打架那次!打到一半他突然喊停,說要回學校一趟。我覺得奇怪,就偷偷跟著他,結果發現他在校門口等你出來,然後默默跟在你身後,直到確保你安全到家,才來找我。”
“後來我才知道,他怕自己惹到麻煩,會連累到你,所以想要保護你。”
“喏。”
男人指向角落的一棵梧桐樹。
“他就躲在那裡等你。”
十七歲的陸墨總是一身黑衣。
完美的與夜色融為一體。
微風拂過。
恍惚間,我似乎看見他就站在那裡,收斂了所有的光芒。
姨媽的電話打斷了我的思緒,她催促我快點過去。
我趕到時,她正在地下室忙碌著,清理著那些舊物。
我曾經睡過的床鋪,用過的書桌……一件件被搬了出來。
姨媽突然停下喊道:“蘇橙,我發現了一樣東西,你快來看。”
她指著地面一個角落。
那裡刻滿了我的名字。
“是那個常來找你的男孩子刻的吧?”
姨媽說,“就是現在當明星的那個男孩。”
我驚訝地問:“您怎麼知道……”
“哎,他來找過我的!”
“……什麼時候的事?”
“還記得嗎,我以前在這裡發現了菸頭,把你狠狠訓斥了一頓?”
“記得!”
“你那會兒嘴硬得很,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堅持說是自己抽的。但我心裡清楚,你不是那樣的孩子。”
回憶往事,姨媽也有些感慨。
無錯書吧“我教訓你那天,那孩子就在窗外,全都看到了。後來,他偷偷來找我,跪在我面前請罪,懇求我不要怪罪你。”
我攥緊了衣角,呼吸都變得沉重。原來,陸墨曾經為了我,做出了這樣的事。
“我擔心他會帶壞你,堅決不允許他再來。”
原來如此。
高二快結束時,陸墨不再來打地鋪。
他對我說,找到了住處。
原來他只是不想給我添麻煩。
我的指尖輕輕撫過地上的刻痕。
這裡曾是陸墨打地鋪的地方。
那些痕跡,見證了無數個難眠的夜晚。
也記錄了我們之間未曾言說的情感。
12.
在拆遷前夕。
我下班後,又一次走過那條熟悉的路。
兩旁的梧桐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
走到盡頭,地下室的窗戶映入眼簾。
彷彿心有感應一般,我回頭望去。
陸墨戴著鴨舌帽,靜靜地站在街對面。
片刻後,我們坐在那家曾經常去的咖啡廳裡。
自從劇組殺青後,我就一直避而不見。
沒想到,他還是找到了我。
咖啡廳旁就是那家酒吧。
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我很想弄清楚一件事。
“陸墨,還記得那年暑假,我來這裡找你嗎?”
“嗯。”
“你當時看起來很不高興,讓我離開。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陸墨愣了一下:“蘇橙,我不是那個意思。當時我只是擔心和緊張。”
“擔心什麼?”
“那家酒吧名聲不好,我遇到的人也都不是什麼好人。那幾個男生一直想拉我下水。看到你出現,我真的慌了,怕你被他們盯上……”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懊悔:
“對不起蘇橙,我當時太緊張了,讓你誤會了。”
這時,服務員叫到我們的號。
我讓陸墨去買個甜點。
他離開後,幾個男人圍了過來。
“美女,能加個微信嗎?”
“剛才那男的是你男朋友?戴帽子喝咖啡,怪怪的吧?”
我儘量保持冷靜:“抱歉,我不想被打擾。”
“別這麼冷漠嘛,我們就是想認識你。”
為首的男人伸手想碰我。
我迅速躲開,同時大聲呼救:“陸墨!有人騷擾我!”
陸墨立刻衝了過來。
他擋在我身前,身形變得高大威猛。
“滾開。”他聲音低沉,充滿威脅。
“喲,護花使者來了?”
“她不想認識你們。”
陸墨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我屏住呼吸。
是他,我熟悉的陸墨……回來了。
我很清楚陸墨的身手,他一個能打倒四個。
但我必須阻止事態惡化。
他現在是公眾人物,不能惹麻煩。
陸墨眼中燃燒著怒火,非要討個說法。
我輕輕拉住他的手。
“陸墨,別衝動。”
陸墨瞬間僵住。
隨後,他整個人彷彿被卸去了戾氣,連輪廓都柔和了。
“這次就算了。”
“陸墨,我們離開這裡吧。”
陸墨緊握住我的手,我們快步離開。
穿梭在街道與人群之間。
我們不停地走,儘管有些疲憊,但依然堅持著。
心跳聲在耳邊迴響,砰砰砰……
13.
曾經,也是因為這個人,我體驗過青春的心動。
此刻。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倔強的少年時代。
我們一直走到姑姑家,進入地下室。
這裡已經被清空,即將面臨拆除。
沒有燈光,只有月色透過窗戶灑進來。
“陸墨——”
“蘇橙——”
我們同時開口。
最終我先說了。
“你以前,每天都暗中保護我回家?”
“嗯,我那時脾氣差,得罪過不少人,怕你被牽連。”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有什麼好說的?”他笑了笑,“你要專心學習,其他事我來處理。”
我指著地上的刻痕:“這些又是什麼?”
“表達我的心意。”
我沉默片刻:“十八歲那年,你從未跟我提起過。”
陸墨低下頭,緩緩道:“那時候,我不懂該如何表達……”
陸墨的成長環境很特殊。
父母雖在,卻形同陌生人。
在冷漠中長大的他,不知如何去愛,更不懂如何表達愛意。
陸墨以為,隨叫隨到,替我解決麻煩,就是愛。
我主動表白時,他其實心裡很高興。
但因從未體驗過親密關係,所以表現得很被動。
陸墨曾對著鏡子練習,卻總是很彆扭。
說不出口,就寫下來。
他學著別人的方式,刻下了千遍我的名字,每一個都代表「我喜歡你」。
本想在我生日時帶我來看。
可惜,未能如願。
後來進入演藝圈,經歷人生百態,他才學會表達。
但想傾訴的那個人,已經不在身邊。
沉默良久,我又問:
“那顧瑾瑜呢?”
陸墨搖頭:“我對她好,是因為她救過我。”
我驚訝地看著他:“這是怎麼回事?”
“小時候,父母不管我,只有她常來找我。有次我高燒,是她發現的……她又哭又鬧,才引起大人們注意。醫生說如果再晚些,我可能會留下後遺症。”
說起往事,陸墨自嘲一笑。
“從那以後,我就答應把她當妹妹照顧。這些年來,我也確實把她當親人……但那年暑假,還有其他隱情。
顧瑾瑜威脅我,如果不跟她一起,她就去我父母那裡告狀,讓他們對你產生偏見。我父母很信任她,如果她添油加醋,對你很不利。”
14.
“再者,我很清楚我父母的為人。若是他們遷怒你,恐怕會背地裡做些手腳,讓你在這行寸步難行。”
我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你是想讓我遠離她……”
“正是。”陸墨心知我指的是何事。
“那會顧瑾瑜汙衊你的時候,我根本不信。我只希望你能與她保持距離,最好連一句寒暄都不要,這樣才能確保你的安全。”
陸墨懊惱地說:“我沒想到會造成如此嚴重的誤會,蘇橙。你本可以直接問我的。”
回首往事,我百感交集。
他不懂得表達愛意,難道我就懂嗎?
不,我也不懂。
我自幼缺乏關愛,早已失去了質疑的勇氣。
在我的世界裡,唯有埋頭苦幹、不斷進步,才能換來一句難得的讚許。
才不會再次被遺棄……
所以面對陸墨,我寧願默默承受,也不敢質問他半句。
更不敢表露不滿。
不懂愛,是我們共同的軟肋。
陸墨固執。
我又何嘗不是呢?
月光如水,陸墨緊握著我的手,始終不曾鬆開。
但還有一事。
我向陸墨解釋:“我去國外發展,是你父母的精心安排。”
“我猜到了。”
“其實我可以拒絕的……但那或許是我唯一打入國際市場的機會,我當時自私了。”
“我理解,”陸墨笑了,溫柔得不可思議,“蘇橙,你太善良了,我希望你能多為自己著想,別讓別人傷害你。”
“……今後我會更注重事業發展。”
“沒問題,我全力支援你。”
“你是影帝,前途無量,何必追隨我?”
“那又如何?連成為影帝這件事,都是因為你。”
我有些疲憊,與他相擁。
“陸墨,我們只相處了三個月。”
陸墨鄭重其事地在我額上輕吻。
“可我愛你的心,早就超過了三個月。”
15.
陸墨雷厲風行。
誤會解開後的第二日,他就在社交平臺公開了我們的關係。
還特意@了我。
“三月光陰,換得終身相守。”
熱搜幾近癱瘓,網友們瘋狂吃瓜。
我擔心陸墨的父母會找他麻煩,但這擔憂顯然是多餘的。
以陸墨的性格,他們根本無法左右他的決定。
七年前他們就失去了掌控權,才會從我這裡下手。
只是我當時缺乏勇氣。
陸墨公開後,另一人也登上了熱搜榜。
顧瑾瑜。
當天,顧瑾瑜怒氣衝衝地找上門來。
“難怪我覺得你眼熟,原來你就是宋蘇橙。”
“嗯,所以呢?”
“立刻和阿墨分手,我才是他的未婚妻!”
我欲言又止。
陸墨不知何時出現在顧瑾瑜身後。
顧瑾瑜還在喋喋不休。
“你難道沒看到網上的評論嗎?大家都說你是第三者,靠男人上位,破壞我和阿墨的感情!你要是不想丟掉飯碗,就趕緊和他分手,把他還給我。”
“我和你有什麼感情,我怎麼不知道?”
陸墨突然開口。
顧瑾瑜慌了:“阿墨,你怎麼又被這個窮酸女人給迷惑了?”
“注意你的言辭。”陸墨重重地敲了下桌子,語氣中帶著威脅。
顧瑾瑜臉色難看。
“你不是說會把我當妹妹嗎,怎麼現在這樣對我?”
“我已經仁至義盡了,顧瑾瑜。做妹妹就不該覬覦其他身份,否則連朋友都做不成。”
顧瑾瑜從未被如此對待過,頓時火冒三丈。
“陸墨,你是不是被下蠱了?!我要召開釋出會!你們等著瞧吧!她靠男人上位的事實是洗不掉的!”
“首先,我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婚約,連一紙空文都沒有。長輩們的玩笑話,我也多次公開否認過。”
陸墨眯起眼睛,“其次,你要是敢開釋出會,就別怪我不講情面。”
顧瑾瑜怒不可遏:“可這個窮酸女人根本配不上你!”
陸墨忽然用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一口一個窮酸,顧瑾瑜,你真的懂得愛一個人嗎?”
“當然,我愛你——”
“不,你不愛我。”陸墨打斷她,“假如我不姓陸,我只是個街頭混混,你還會愛我嗎?”
顧瑾瑜愣住了,似乎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
“假如有一天暴雨傾盆,你看到那樣的我蜷縮在街角,你會為我撐傘嗎?你不會。你只會在心裡咒罵我是個社會渣滓。
你愛的是我的身份,而非我這個人。你甚至無法接受我曾經是個混混。”
陸墨拉著我離開。
回頭時,顧瑾瑜仍呆立在原地。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刻的震撼,
我不知道她是否從中領悟到了什麼。
然而,一週後,我得知。
顧瑾瑜的釋出會還是如期舉行了。
陸墨無法阻止釋出會進行。
但他已做好充分準備,隨時應對可能出現的危機。
只是,釋出會的走向卻出乎我們的意料。
顧瑾瑜精心打扮後出現在鏡頭前。
但她的神色中卻難掩憔悴。
“今天,我要澄清一件事——”
“我和陸墨,並無婚約關係。”
全場譁然。
記者們原本期待著更勁爆爆料,比如影帝的出軌醜聞。
“我和陸墨從小一起長大,這源於我們兩家有著長期的的商業合作關係。我把他當成兄長,他也只將我視為妹妹。”
“所謂的婚約?那不過是謠言,我們雙方都未曾認可過,那不過是家長們隨口一提的玩笑話,不足為信。
我從未對陸墨產生過愛慕之情,他也是如此,希望大家不要再傳播這些不實言論。
至於蘇橙——”
顧瑾瑜略作停頓,神色嚴肅地說道。
“她確實是陸墨的初戀,我曾經因外表而輕視她,對此我深感歉意。”
輿論如潮水般洶湧而至。
網友們挖出陸墨過往的一些狂妄言論,引發了激烈的討論。
幸運的是,陸墨之前準備的那些應對措施現在看來都用不上了。
我頗感詫異:“她怎麼突然改變了態度?”
陸墨帶著一絲笑意回答:“他要是再不改,以後兩家連合作都不必談了。”
如今的陸墨在家裡擁有最大的話語權,公司大權也已在他掌握之中。
顧瑾瑜迫於合作壓力,不得不低頭。
16.
又過了半年。
陸墨的父親身患重病,無法繼續打理公司。
她母親也減少了大部分商業活動,專心照料丈夫。
與此同時,陸墨的事業蒸蒸日上。
大權在握的他,再也不受長輩的干涉。
陸墨彷彿經歷了一次蛻變,變得更加豁達和開朗。
從前他越是缺乏什麼,現在就越想彌補。
他的微博有一半都與我有關,參加節目時也常常提起我——
“我曾經是個叛逆少年,是我女朋友將我從黑暗中拯救出來,讓我重新看到了希望。”
但這也帶來了後遺症。
只要找不到我,陸墨就會變得焦躁不安,擔心我又會一去不返。
經常在午夜夢迴之際,他緊緊抱住我,不願鬆手。
“蘇橙。”
“蘇橙。”
“蘇橙。”
外人眼中的冷漠總裁,面對我時卻展現出柔軟的一面。
他反覆呼喚著我的名字。
這讓我想起了那些埋藏在塵土中的刻字。
二十七歲的春天。
我和陸墨一同回到了母校。
青春宛如四季,一茬接著一茬。
總有人正值年少。
總有人面對心動不知所措。
當年教室外的那棵銀杏樹依舊蒼勁有力。
我們站在樹下,聆聽著朗朗讀書聲。
我問陸墨:“七年,如果我沒有回來,你會怎麼辦?”
“你一定會回來的。”
“你怎麼就這麼確定?”
陸墨說:“那個大雨天,你回來了。所以我相信,這一次,你也會回來。”
我是他生命中唯一一個離開又歸來的人。
如今,依然如此。
我們相視而笑,在銀杏樹下交換了一個深情的吻。
“蘇橙,我愛你。”
17.
——高中時,我收留了一個無人問津的叛逆少年。
今天,是我收留他的第十個年頭。
也是我們領取結婚證的第一天。
若有人問我,寫過最動人的情書是什麼。
我會告訴他。
是放學後的小路。
是相互陪伴的夜晚。
是一串,無聲的刻字。
願你我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