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南靠在兒童安全座椅裡。
只覺得渾身像是被丟進了冰窖,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偏偏額頭又像是揣了個小火爐,燙得她頭暈眼花。
眼前的世界都開始旋轉、模糊,車窗外急速倒退的霓虹燈拖拽出長長的、扭曲的光影。
她難受地哼唧著,費力地掀開沉重的眼皮,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了身旁的男人。
那抹刺眼的紅色,始終在她眼前晃動,直至模糊不清。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嘈雜的人聲、雨聲、還有各種儀器的滴滴聲。
緊接著,手背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嗯……”
她難受地皺了皺眉,終於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明晃晃的白熾燈,刺得她眼暈。
她手背上貼著膠布,連著一根細細的管子,管子裡的透明液體正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哦,在醫院,掛水呢。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不算特別深,萬幸沒有傷到重要神經和肌腱。這幾天注意傷口絕對不能碰水,手臂儘量不要用力,避免牽扯導致傷口再次裂開……”
顧南南循聲望去。
醫生正在給展之從的手臂進行最後的包紮固定。
雪白的紗布將他的小臂包裹得嚴嚴實實,最後還用一條繃帶做成了懸帶,將他的胳膊穩穩地掛在了胸前,避免不必要的晃動。
處理好了?
顧南南心裡沒來由地鬆了口氣。
這時,展之從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她呢?要不要緊?需要吃藥嗎?”
醫生轉過身,看向病床上的顧南南。
“哦,這個小寶寶啊,主要是受了涼,加上可能有點驚嚇過度,引起的發燒。剛才量了體溫,38度,不算特別高。現在給她掛上退燒和補充電解質的藥水了,藥效下去,體溫應該會慢慢降下來的。”
醫生頓了頓,又補充道:“你們隨時注意觀察她的體溫,只要沒有再往上升,特別是沒超過38度5,暫時就不用額外吃退燒藥。多讓她喝點溫水,好好休息就行。”
說完,醫生起身離開。
病房裡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輸液架上液體滴落的輕微聲響,和窗外隱約傳來的雨聲。
展之從微微低著頭,疲憊地揉了揉高挺的鼻樑,然後閉上了眼睛。
燈光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他看起來……很累。
顧南南就這麼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份沉寂。
“鈴鈴鈴——鈴鈴鈴——”
聲音是從展之從那邊傳來的。
顧南南下意識地看向他。
男人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依舊閉著眼,一動不動,彷彿已經睡著了。
電話執著地響著,一聲又一聲。
無錯書吧就在顧南南以為他真的睡著了,或者打算無視這個電話的時候,展之從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深邃的眸子裡,沒有絲毫剛睡醒的迷茫,反而清明一片,銳利依舊。
他根本就沒睡著!
幾乎是在他睜眼的同時,顧南南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唰”地一下閉上了眼睛!
小小的身體僵在原地,連呼吸都放輕了。
閉上眼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躲什麼啊?!
她為什麼要裝睡?!
搞得好像她心虛一樣!
明明是這傢伙突然睜眼嚇了她一跳好不好!
但……既然已經閉上了,現在再猛地睜開,豈不是顯得更刻意,更做賊心虛?
算了算了,繼續裝死吧……
顧南南內心瘋狂吐槽,小臉卻因為發燒和“裝睡”憋氣,顯得更加紅撲撲了。
展之從起身走進會客室,關上門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
低沉的聲音隔著一段距離,模糊地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顧南南的耳朵卻豎得比兔子還尖。
裝睡嘛,業務要熟練!
聽牆角這種事,技術含量不高,但很實用!
“喂,張警官。”
張警官!
警察局打來的?
顧南南心裡咯噔一下。
果然,下一秒就聽展之從說道:“……嗯,釋出會之後確實引起了很大反響,辛苦你們了……提供線索?您說,我聽著。”
來了來了!
顧南南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釋出會上那番“撿來的”、“尋找親生父母”的言論,激起了千層浪。
現在,熱心粉絲們要開始“發光發熱”了。
開玩笑,她爹媽好著呢,在這個世界活蹦亂跳,壓根沒丟孩子!
但她怕……
怕展之從隨便找個人家把她這個麻煩精給送走!
到時候她這個手無寸鐵的小嬰兒,想回來就更艱難了。
“……不對,她說孩子後頸有顆紅痣,瑪瑪沒有。”
“……她說孩子是O型血?不是,我們做過檢測,她是A型。”
“……胎記的形狀也不對,不是月牙形……對,左邊腳踝是有一個很淡的印記,但不是他們說的那種……嗯……好的……這個也不像……”
聽著展之從一條條認真地否定那些不靠譜的線索,顧南南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
還算展之從有點兒良心。
聽了半天牆角,顧南南終於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燒成了個小火爐。
要告訴他自己好像又燒起來了嗎?
可是……
顧南南猶豫了。
小小的嘴巴微微張開,又默默地閉上。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之前恨不得撓死他,現在看著他認真處理這些因她而起的麻煩事,她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打擾他了?
這感覺……真是見了鬼的荒誕!
她顧南南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體貼”了?!
一定是發燒把腦子燒糊塗了!
算了,再忍忍吧……也許只是錯覺呢?
也許一會兒就好了呢?
然而,身體的反應遠比她的僥倖心理來得誠實。
隨著體溫的持續攀升,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從裡到外都在冒著熱氣。
全身的骨頭像是在被無數只小螞蟻啃噬,又酸又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鈍痛。
面板也變得異常敏感,彷彿連空氣拂過都能帶來火辣辣的刺痛感。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