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璟硯騎馬,平安駕車,裡面是餘慕安和安心。
後面的馬車是橘紅在驅使,千蝶坐在她身邊,蕩著腿好奇地左顧右盼,馬車裡面綠蘿和一堆行李擠在一起,昏昏欲睡。
前來迎接的官員等了大半天,被烈日曬得想原地去世。
好不容易等到人來,他們還要跟著對方的馬車,一路追回知府的府上去。
平日裡錦衣玉食的大人們何時受過這種苦,氣喘吁吁趕到時,底褲都汗溼得能擰出水,一個個面色通紅,呼哧帶喘的,狼狽不堪。
謝璟硯全當看不見。
楊梓把一行人請進府裡,才發現這位“仙女”的腿腳似乎不好。
後面的馬車裡面搬出來一輛帶著輪子的椅子,謝璟硯小心翼翼扶著她坐在上面,親自推著這奇怪的椅子往前走。
大將軍臨走前隨口說的一句話,謝璟硯記在心上。
這五天裡,謝璟硯也沒閒著,畫圖琢磨了許久,親手改裝出來一輛這樣可以推著走的椅子。
這樣他的安安就不用再瘸著腳走路了,又輕鬆又安全。
楊梓小心詢問:“將軍,請問這位是……”
謝璟硯沒有表情:“我夫人。”
楊梓一愣,雙眼瞪大一瞬。
大將軍府和隴南侯爵府親上加親,結果姊妹倆被抬錯,這事兒別說京都貴族,外地的官員們都聽說過一點。
想必這位就是侯爵府的嫡女了。
前些日子侯府遭難,跟滅門了也沒什麼區別,聽說現在就是這個嫡女在當家。
姓何的親自走了一趟,也沒討到一點兒好處,親女兒沒救下來,侯府也沒搶到,最終也就帶回來一個少年,好像是他的親外孫。
呵呵……
存的什麼心思,明眼人都知道。
楊梓不由又看向眼前少女,看上去那麼羸弱,腿腳還不便,分明就是軟弱可欺的樣子。
誰能想到,姓何的那老賊都沒在這少女跟前討得好處,足以見這少女的手段。
楊梓心中凜然,頓時就沒了雜七雜八的小心思,下顎都繃緊了:
“哈、哈哈……原來將軍夫人,下官失禮了……”
餘慕安的視線輕輕轉過來,微笑頷首:“楊大人客氣了。”
極有禮數。
楊梓伸手示意:
“安定將軍既然是來給我們收拾爛攤子,還請兩位賞臉,就住在寒舍吧,將軍外出期間,下官還可以代為照顧夫人……”
“不必。”
謝璟硯冷著臉打斷。
“我來你府上是來商議正事,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
拒絕太直白,讓楊梓的笑容有點掛不住。
餘慕安微笑開口:
“楊大人勿怪,夫君聽聞恆城山匪接連傷及無辜百姓,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解決這些禍害才好。”
這臺階遞得漂亮,楊梓浸淫官場多年,人精一個,立刻就順勢而下:
“安定將軍不愧是陛下親封的安定稱號,果真是心繫天下,下官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謝璟硯掏掏耳朵。
餘慕安看著他:“楊大人不如帶我們前往議事?”
楊梓好像才想到一樣,一拍腦袋:
“哎呀!我真是老糊塗了,淨顧著與將軍說話了,來來來這邊請這邊請……
我們的議事暫時就在寒舍的堂屋,請二位跟我來。”
謝璟硯側頭給平安一個眼神。
平安頷首,轉身去跟千蝶低聲耳語兩句。
千蝶頷首,衝綠蘿勾勾指尖,兩人朝餘慕安屈膝,轉身離開。
安心和橘紅對視一眼,跟上兩位主子。
楊梓看到他們這樣默契的行動,不禁微微蹙眉。
餘慕安敏銳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情緒,眉頭微動,瞭然。
楊梓可能也發現自己有一瞬間的情緒外露,面色一凜,下意識就去看謝璟硯。
哪知謝璟硯正專心垂眼看餘慕安,眼中只有她一人,專注得旁若無人。
再去看坐著的餘慕安,她在回視謝璟硯,小夫妻倆眉目含情,看上去感情正濃。
楊梓鬆了口氣。
議事廳內沒有人,只有屋內正中擺著一個簡易沙盤,上面是簡陋到不可思議的恆城地形。
謝璟硯進屋直奔那沙盤而去。
然後就沉默了。
一個站一個坐,謝璟硯的腦袋歪過來扭過去,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安安,這是一坨什麼玩意兒?”
楊梓在一旁滿臉尷尬,哈哈乾笑:“安定將軍,您可真會開玩笑哈哈……”
謝璟硯懶得搭理他。
餘慕安面色複雜:“……恆城地形沙盤。”
她伸手指指其中一坨最大的,像粑粑形狀的凸起:
“那應該就是恆城山,山匪的老宅。”
楊梓連連鼓掌:“不愧是將軍夫人!您說的正是!”
有了這個標誌山體,其他的標誌他帶著答案一一去對照,終於艱難辨認清楚所有內容。
謝璟硯無語:“我十歲的時候用泥巴捏的沙盤都比你們這玩意兒標準。”
楊梓擦汗,乾笑。
“楊、大人……我們、我們回、回來了……咳咳咳咳……”
外面響起虛弱的聲音。
剛才那一群守在城門口的官員們,終於趕回來了。
形容狼狽的一群人,像一群被迫跑了一座山頭的野狗,喘得快要斷氣,看模樣恨不得能四肢著地爬著走。
楊梓立刻走向門口,歡暢大笑:
“哈哈哈哈哈……哎呀你們終於回來了!
來來來快來見見我們的安定將軍和他的夫人,我們等待各位很久了!”
眾人這才看清謝璟硯身邊還坐著一名氣質脫塵的蒙面少女,只是看到她那雙眼,就讓人相信不需要看臉,就知道一定是一位絕世大美人。
所有人下意識挺直後背,收回喘氣的舌頭。
屋裡一時安靜下來。
謝璟硯:“嘖。”
眾人一激靈。
“哈哈哈將軍您好!將軍我們恭候您大駕許久了哈哈哈……”
謝璟硯不耐:“說說現在是什麼情況。”
幾人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眼看謝璟硯表情越來越難看,楊梓硬著頭皮說:
“將軍,其實我們、我們是想著今日先設宴為您接風洗塵,明日再……”
剩下的話,在謝璟硯冰冷的注視下全數吞回肚子裡。
堂屋裡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