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宋景昭騎著馬疾馳。
左凌煙飄在宋景昭的肩頭,指尖劃過他的耳垂:“王府二公子被女鬼拐騙私奔,也算是個話本子的好題材了。”
宋景昭滿臉黑線:“你這話本子正經嗎?”
他二人明媒正娶的夫婦,在她口中倒像是成了什麼香豔軼事。
只可惜,這鬼媳婦壞就壞在不能做夫妻該做的事情,不然這一路也不會如此單調。
那左凌煙身材凹凸有致,穿著一襲白色長裙,只可惜,能看不能摸。
宋景昭無奈地嘆了口氣,勒馬回望裕王府。
卻見王府門前火把通明,人聲鼎沸,隱約傳來戰馬嘶鳴。
顯然,裕王已得知他離去的訊息。
宋景昭心中並無半點留戀:“看來父王的侍衛比我想象的快。”
再次勒緊韁繩,宋景昭策馬揚鞭,朝著夜色疾馳而去。
如此尋找,也不過是無頭蒼蠅,宋景昭雖沒抱什麼希望,但還是問道:“你對你的屍骸,沒有絲毫感應嗎?”
左凌煙輕輕搖頭,神色有些黯然:“我死時太過倉促,靈魂被強行抽離,對屍骸所在並無半點感應。”
宋景昭聞言,心中不禁暗歎。
這左凌煙的遭遇,著實令人同情。
但她突然間想到了什麼,打了個寒顫,脫口而出:“決不要去乾州的大妖之墓!”
隨即捂住嘴,似是連說出這幾個字都讓她感到恐懼。
“大妖之墓?”
宋景昭速度不減,眉頭微皺。
黔州的大妖之墓,可謂是大離世人盡皆知。
此處乃千年前妖魔大戰之後,人族至強者將所有妖魔封印於九幽之下的所在。
據說,那大妖之墓中,封印著最為強大的妖魔,其力量足以毀天滅地,更有無數妖魔的屍骨與寶藏。
無數尋寶者前往,卻無不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宋景昭如今不過七品修為,若是貿然前去,無疑是送死。
加之左凌煙如此抗拒,他更不會輕易涉險。
他輕輕拍了拍馬背,繼續前行:“好,那我們便不去乾州,先離開這裕州,躲過王府的追捕再說。”
夜色如墨,只有幾顆稀疏的星辰在天際閃爍。
宋景昭策馬狂奔,不敢有絲毫停歇。
只是,裕王輕騎訓練有素,一向以速度著稱。
不到半日,身後便已隱約可見裕王府的追兵。
宋景昭心中暗叫不妙,若是被追上,必定會被嚴加看管。
假以時日,左凌煙的魂魄可要煙消雲散了。
不能再走官道了!
宋景昭離火劍出刃,一劍砍向一旁碗口粗的老樹。
咔嚓一聲,老樹應聲而倒,橫亙在官道上。
他勒馬轉向,朝著荒無人煙的野徑馳騁而去。
追兵顯然未曾料到他會選擇進入荒林,一時之間竟被甩脫。
宋景昭勒住韁繩,讓馬兒緩緩行進。
林中陰暗,只有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再行幾里,便到了黃昏時分。
“天色漸暗,得找個地方落腳才行。奴婢怕鬼。”
左凌煙的聲音微微顫抖,全然忘記了自己分明就是鬼。
宋景昭有些無奈,他環顧四周,只見林中樹木參天,遮天蔽日,夜幕之下,更顯陰森。
他心中暗自思量,此地不宜久留,必須儘快找到一處棲身之所。
就在這時,前方隱約透出一點昏黃的燈光。
宋景昭心中一喜,驅馬向前。
穿過密林,只見前方出現了一座小村莊,幾間破舊的茅屋散落在村中。
村口,有個商隊正圍坐在篝火旁休息,見有人夜行,不禁多看了幾眼。
宋景昭勒馬,禮貌地問道:“請問,這村裡可有客棧或是能借宿的人家?”
商隊眾人互相對視幾眼,看向為首隻人。
那人斜倚在鏢車上,身形瘦削而挺拔,背後斜插著一杆紅纓槍。
轉過身來,竟是一名女子。
瘦削不過是錯覺,該有料的地方可是毫不含糊。
容貌更是秀麗絕倫,只是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覷的英氣。
左凌煙“咦”了一聲:“這不是江湖上聞名的女鏢頭沈秋荷嗎?”
她生前行走江湖,對於同為女子的俠客自然是多有關注。
沈秋荷眉頭微挑,目光在宋景昭身上掃過。
這人眉目英俊,氣質斐然,身著錦袍,腰間掛著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顯然是出身不凡,舉手投足彬彬有禮,倒是挺對她口味。
“這位公子好生俊俏,可要隨我們的車隊一同落腳?”
沈秋荷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宋景昭微微一愣,他這是被調戲了嗎?
突然背後一陣發涼,他剛過門的娘子就趴在他背後,抱著雙臂,眼神不善,像是在看他要怎麼回答。
“愣著幹嘛?沈小姐在問你話呢!”
宋景昭哭笑不得,怎麼聽起來這丫頭像是在吃醋!
沈秋荷見宋景昭發愣,更是起了逗弄之心:“怎麼?怕姐姐吃了你?”
她翻身躍下鏢車:“這裡可不比城池周圍,時常會有妖魔出沒,你這細皮嫩肉的......”
說著,手指便要劃過宋景昭的臉頰,卻被宋景昭猛然抓住手腕。
如同被寒冰觸碰,沈秋荷只覺一股寒意自手腕蔓延至全身,不禁打了個寒顫。
宋景昭神色冷峻,目光如炬:“沈姑娘,請自重。”
沈秋荷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眼前之人絕非看上去那麼儒雅,身上帶著不俗的功力。
想要抽回手,卻發現對方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她訝異:“看不出來,公子還有些手段。”
宋景昭並不想剛出王府便與人交惡,稍加警告便緩緩鬆開了手。
沈秋荷活動了一下手腕。
她行走江湖多年,倒也不是什麼心胸狹隘之人。
相反,宋景昭這樣有原則又有實力之人,才能贏得她的尊重。
沈秋荷收起調笑,目光在宋景昭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爽朗大笑:“既然如此,那便罷了。不過,晚上不管聽到屋子外有什麼動靜都不要出門,若有必要可以向我們求救。”
她性格倒也灑脫,饒是如此,依舊好心提醒道。
說完,便拱手離開了。
左凌煙飄了幾圈,還是有些氣不過,對著沈秋荷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宋景昭卻是心念一動,低聲問道:“凌煙,你既能汲取武夫的修為,那能不能搶奪妖魔的呢?”
左凌煙也沒想過這個問題,秀眉微蹙:“妖魔之力向來與人類修為大相徑庭,我也未曾嘗試過。”
她伸了個懶腰:“不若今夜,便看看有沒有不長眼的妖魔撞上門來。”
顯然是又起了玩心。
宋景昭聞言,點了點頭。
環顧四周,商隊已經在鏢車的保護下紮營。
而這村莊只有稀疏幾戶人家,夜幕一降臨,每家每戶便都門窗緊閉,似是在躲避些什麼。
咚咚咚!
商隊中的人上前敲了半天,總算叩開了其中一張門。
一個七旬老漢謹慎的探出頭來:“你們是幹什麼的?”
隨後,商隊的人擠出笑容,一番好心解釋下,老漢才打消了嫌疑,將眾人迎進門。
老漢給大家倒了茶水,落座後,他心有餘悸道:“你們可真是膽大,這一片夜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出沒,可千萬別出去亂走了!”
不乾淨的東西?
此言一出,商隊和鏢局的人都是神色一變。
老漢又道:“後面還有幾間柴房,只能委屈你們暫住一宿了。”
沈秋荷連忙笑道:“老人家,不委屈,是我們打擾了。”
隨即,安排眾人去柴房中住下來。
宋景昭獨自走向角落中一間破舊的茅草屋。
左凌煙飄到門前,推開門扉,一股黴味撲面而來。
屋內昏暗,只有從破敗的屋頂透下的幾縷月光勉強照明。
“今晚,我們就在這裡將就一晚吧。”
宋景昭和衣躺在鋪滿灰塵的乾草上,許是這幾日發生了太多事情,竟很快進入了夢鄉。
入夜,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瘮人無比,似有細碎的腳步聲在泥地上拖行。
離火劍,在劍鞘裡嗡嗡作響。
宋景昭猛然睜開眼,七品修為令他對周圍世界開始有了一絲敏銳的感知。
他迅速坐起身,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卻越過他們的茅屋,往另一處而去。
宋景昭不敢驚動那東西,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輕輕推開門縫,向外窺視。
左凌煙也察覺到什麼:“真有不長眼的東西送上門來了!”
月光灑下村莊,同時也照亮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個彎腰駝背的老頭,頭戴斗笠,身披黑色壽衣,身形詭異地高達八九尺,雙臂低垂過膝蓋,指尖滴落著粘稠的液體。
他匍匐在一戶有孩子的屋子窗邊,低語著:“孩兒......孃親叫你來吃糖......”
那沙啞的呼喚中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這詭異的畫面,幾乎要令宋景昭嘔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