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寧推著殷暮宸從蘇祁玉臥房裡出來,再也不願意多看他一眼。
楚長淵在院子裡坐著悠哉悠哉喝茶,朝寧看到他,朝他點了點頭。
嗖的一聲,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朝著楚長淵的方向,朝寧大喊,“哥哥,小心!”
殷暮宸一驚,正要伸手去拉朝寧,朝寧已經拖著他的輪椅後退數步。
楚長淵抽出長劍一劍斬斷了箭羽,箭矢被打偏釘在樹上。
“有刺客!快保護殿下!”
侍衛迅速圍過來擋在三人面前。
“公然行刺三殿下,你們蘇家果真是無法無天了!”
蘇祁安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冤枉啊!微臣怎麼敢行刺三殿下,這裡面一定有誤會!”
朝寧冷笑,“誤會?眾目睽睽之下,箭矢直衝三殿下而來,刺客說不定就在附近!”
“來人,給本宮搜!”
一隊禁衛軍包圍了蘇府。
楚長淵命令道:“包圍蘇府,一隻蒼蠅也不許放出去!”
“是!”
一炷香之後,一箱接一箱的金銀從蘇府後院裡被抬出。
蘇府後院頓時人仰馬翻!驚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孫氏徹底傻眼了!她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哭喊著求饒,“公主,是臣婦口出不遜,臣婦該死,請三殿下和六公主息怒,臣婦再也不敢了!”
朝寧冷笑一聲,“呵,現在知道錯了?太遲了!”
蘇祁安腦袋裡翁的一聲,癱倒在地。
他終於明白了,為何三殿下和六公主要趁蘇明轍在宮裡未歸時突然到訪蘇府,這分明是有備而來呀!
什麼抓刺客,不過是為了尋個由頭藉機搜查蘇府罷了!
官兵從蘇府抬出來二百來箱金銀。
禁衛軍押送蘇府上下前往大牢,蘇祁玉也被架出了蘇府,蘇家女眷一路哭哭啼啼,孫氏蓬頭散發的被兩個士兵架著拖行。
圍觀百姓指指點點,昨日還如日中天的蘇府,今日彈手之間傾覆。
此時,蘇明轍和一眾大臣還跪在御書房。
楚長淵走進來一撩衣襬跪倒。
“父皇,這是從蘇府搜出來的賬簿。”
蘇明轍心神懼震。
他沒聽錯,楚長淵說是從蘇府搜出來的賬簿,那麼蘇府必然是被抄家了!
安慶帝楚天瀾接過賬簿翻了翻,片刻之後,狠狠摔在桌上。
“蘇明轍呀蘇明轍,你可真是……”
安慶帝指著蘇明轍的鼻子,氣的說不出話來。
北境急需銀兩賑災,蘇明轍貪墨的數量堪比國庫了,他一國之君,口袋裡沒錢,錢都進了這些人的口袋!這叫他如何不氣?
“來人,將蘇明轍帶下去。”
蘇明轍被拖了下去。
安慶帝掃了一眼下方跪著的大臣。
眾人抬起衣袖偷偷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安慶帝把他們留在這裡,難不成是要一個個抄家?蘇家已經被抄家了,下一個會是誰?
一時間人人自危。
馮唐馮大人顫顫巍巍開口,“陛下息怒,微臣願意捐白銀兩千兩用以北境賑災。”
一個先開了頭,後面眾臣紛紛附議。
“微臣願捐白銀三千兩……”
“微臣捐兩千五百兩……”
安慶帝的氣慢慢消了。
北境的賑災銀兩解決了!
跪了一夜的大臣們,顫顫巍巍走出御書房,聽到家丁僕從的報信,齊齊長舒一口氣。
回到公主府。
朝寧心情複雜,原來四年前是殷暮宸救了她。這麼多年,她不是沒看到殷暮宸屢屢被欺辱,但是每回經過她都視而不見,任由那些人作踐他,折磨他,將他的身子磋磨的每況愈下。
前世在琉璃宮裡,殷暮宸說要帶她去遊湖,她曾厭惡地說,她此生最恨遊湖,他當時那荒涼寂寥的眼神,那時候她讀不懂,如今她終於明白了,那是一種心碎。
當時,他一定以為,她厭惡極了他。
朝寧難過的落下淚來,她真不是人啊!
此時,心情同樣複雜的還有殷暮宸。
他不知道,這四年,朝寧一直都錯把蘇祁玉當成救命恩人,他作的詩,他寫的策論,連同朝寧的青睞,全都被蘇祁玉偷走。
這是蘇祁玉與朝寧的四年,雖然一切和他息息相關,卻又真實的與他無關,他沒有參與。一時間,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朝寧了。
他在窗前枯坐半夜。後半夜發起了高熱。
朝寧夜裡睡得不安穩,隱隱聽到對面壓抑的咳嗽聲,她披衣下床,看到對面房間亮著燈。
推開門,殷暮宸躺在床上,臉上泛著不正常潮紅,朝寧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額頭滾燙。
承風端著碗藥進屋,看到朝寧有點驚訝,“公主您怎麼起來了?”
“他燒的這麼厲害,怎麼不通知本宮?”
“是主子不讓,他說您累了一天,不讓屬下打擾您休息。”
朝寧抓過他的手腕給他把脈,殷暮宸睜開眼,“我沒事,只是受了些風寒。”
朝寧眉頭越皺越緊,他這副身子,彷彿行將就木的老人,心脈極其脆弱,隨便一場風寒都能要了他的命。
想起之前劉太醫的話,不好好將養,恐活不過春末……
自從搬到公主府以後,她一直忙著別的事,沒安排劉太醫過來每日給他診脈,藥喝的斷斷續續,他在雪夜受的寒一直也沒根治,今日又隨她去蘇府吹了一日的冷風,朝寧自責不已。
聽風苑裡頓時燈火通明,婢女們來來去去,端熱水,熬藥,擦身……
聽風苑燈火一夜未熄。
翌日,朝寧讓人請來了宮中的劉太醫。
殷暮宸高燒不退,到第二日已經神志不清。
劉太醫把完脈沉吟道:“殷國殿下有嚴重的寒疾,身體比尋常人差,一旦受風寒,就是九死一生,若是一直高燒不退,恐有生命危險。”
朝寧一震,心裡突然蔓延一種恐慌感。
“去懸賞,張貼告示,請名醫!”
各路大夫在聽風苑裡進進出出,幾個大夫在商量對策,有人提議,烈酒擦身退熱,也有人提議冰敷退熱。
最後都試了一遍,依舊不見起色。
已經三日了,再不退熱,人眼看就不行了。
朝寧愁的幾日未閤眼。
第三日傍晚,又有大夫揭了榜。
錦月將大夫請到聽風苑。
此時殷暮宸已經昏迷三日,大夫把完脈,提議刮痧退熱。
玉製的刮痧板,在殷暮宸薄白的面板上,刮出一道道血痕,看著觸目驚心。
幾個婢女剛給殷暮宸擦完身穿好衣服,朝寧走了進來。
錦月連忙示意屋裡的人都下去,隨即她走出去帶上門。
朝寧輕輕走到床前,殷暮宸靜靜的躺著,纖密的睫毛垂著,薄唇輕抿,幾縷髮絲粘在他蒼白的臉頰上。
朝寧伸出手,替他將髮絲撩到耳後,坐下來
握住殷暮宸細瘦的手腕,“若我知道,四年前是你救了我,我一定不會任那些人欺辱你……”
朝寧低下頭,臉頰貼著他的手背,“給我個機會好嗎?別死,讓我為你做點什麼,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