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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籠中雀

說這話的時候,墨玄夜的眼睛,依舊盯著宋凝昭。

宋凝昭心善。

見不得無辜之人枉死。

若她是裝的,定然會露出端倪。

可惜沒有。

宋凝昭的表情,從頭到尾都很平靜。

她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句空殼。

聽話,乖巧,被抽空了靈魂。

她好像變成了墨玄夜想象中最完美的模樣。

又好像,變得過於乖巧,失去了本真的顏色。

墨玄夜微微皺眉。

似乎依舊不太滿意。

他希望,宋凝昭能有些脾氣。

不管是打他,還是罵他。

哪怕帶著怒氣,瞪他一眼,都能令他更加愉悅。

殿內的宮人們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生怕一著不慎,便會禍臨己身。

墨玄夜捏著宋凝昭的下巴,企圖從她空洞的眼睛裡面看見自己的影子。

但卻無果!

他蘊著薄怒。

“乾坤殿的宮女伺候不周,一人杖責五十,即刻行刑。”

宋凝昭依舊紋絲不動。

禁衛軍進來,將霧凇、飛雲和飛花拖了出去。

宋凝昭眉頭微微一蹙。

墨玄夜神色一喜。

一句‘你終於裝不下去了?’未來得及說出口。

宋凝昭便哇的一聲,一口苦水吐到了他嶄新的龍袍之上。

墨玄夜面色鐵青。

捏住宋凝昭下巴的手猛地鬆開,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住手”

他低吼一聲。

禁衛軍立即停住了腳步。

霧凇鞋子被拖掉了一隻。

她無聲地落淚,心疼地看著宋凝昭。

墨玄夜一把揪住了宋凝昭的頭髮,特意避開了那一綹刺的白。

“宋凝昭,你以為你這樣,就能讓我放了你嗎?”

他猛地鬆手,捂住了宋凝昭那雙已經沒有了他的眼睛。

“你想都不要想!”

像她這樣的寶藏,只能乖乖地待在他的身邊。

誰都沒資格覬覦。

“來人,伺候朕沐浴更衣!”

霧凇不知道墨玄夜去了何處。

今天一天,她好像把前半生沒流過的眼淚,一次性流了個乾淨。

不敢哭出聲音,只能默默垂淚。

眼睛紅腫,發疼。

霧凇學著珠珠還在時候的模樣,盡心盡力的將宋凝昭伺候得妥妥帖帖。

她為宋凝昭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裳。

華麗的宮裝。

煙青色,帶著淡淡的灰,百迭裙上,繡慢了綴著珍珠的蝴蝶。

簡約而又華麗。

將宋凝昭襯托的,愈發的明豔大氣。

宋凝昭的眼睛,落在了裙面的珍珠上。

終於有了焦距。

霧凇欣喜若狂。

“小姐喜歡珍珠,您挑一些珍珠髮簪,奴婢替您簪上,可好?”

珍珠這兩個字,就像是觸動宋凝昭情緒的開關。

宋凝昭竟然真的,認認真真的在首飾盒裡挑選著帶珍珠的髮飾。

飛雲和飛花對視一眼。

飛花立即退了出去,悄悄地將這件事情,稟報給墨玄夜知曉。

霧凇給宋凝昭梳了一個同心髻,宋凝昭的手裡,拿著一支她剛剛挑選好的珍珠髮簪。

純銀的主體,被工匠敲打成了花枝的形狀,包裹著一顆碩大的白色珍珠。

沒有流蘇,不帶點綴。

款式簡潔,但看起來格外大氣。

“小姐鬆手,奴婢為您戴上這支髮簪,可好?”

墨玄夜換了衣服,匆匆進來的時候。

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宋凝昭聽懂了霧凇的話。

她真的鬆了手。

任由霧凇將髮簪插進了宋凝昭的髮間。

很美!

只可惜,那一綹白髮實在是藏不住,破壞了整體的美感。

讓人莫名心酸。

墨玄夜從背後抱住宋凝昭。

“昭昭喜歡珍珠,那朕,便為昭昭尋來天下最好,最美的珍珠,可好?”

他輕柔的撫摸著宋凝昭的臉。

未施粉黛,美豔如畫。

柔軟的臉蛋,像是白嫩的豆腐,令他愛不釋手。

他將宋凝昭打橫抱起,一步一步,走到了內殿的龍床。

霧凇正要開口阻攔。

卻別飛雲和飛花一左一右攔住了去路。

她們將霧凇從殿內拉了出去。

門外,得祿手持浮塵,一臉冷色,高高在上,半點不似從前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霧凇做事雖然細緻,可膽子終究不如珠珠的大。

她想要開口,跟得祿求情。

猶豫再三,終究沒敢開口。

禁衛軍一個個凶神惡煞,持刀守在乾坤殿外。

霧凇就像是一隻誤入狼群,待宰的羔羊。

沒有說話的權利。

只能被迫順從。

墨玄夜親自彎腰,為宋凝昭脫掉了繡鞋。

他貪戀嗅著宋凝昭身上的玫瑰冷香。

“昭昭,你對我笑一笑,好不好?”

他有些想念她的笑了。

宋凝昭依舊沉默。

墨玄夜抬手,將那根珍珠髮簪拔下,握到了自己的手中把玩。

宋凝昭將視線落到了他的手中。

“你笑一笑,我便給你!”

宋凝昭無動於衷。

“你就不能對我服個軟嗎?”

墨玄夜哀求,“你知道的,只要你撒個嬌,服個軟,我會給你,我擁有的一切。”

他握著宋凝昭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

“昭昭,我心悅你,愛你之心,天地可鑑,我只是想要你收攏翅膀,安安分分的待在我的身邊而已。”

僅此而已!

大慶的女子,哪一個不是相夫教子,以夫為天?

偏偏宋凝昭不一樣。

她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墨玄夜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常常在想,若是宋凝昭沒有意見他。

她的日子,該有多麼的肆意快活?

而自己,又該過著怎樣的日子?

他不敢肖想皇位。

因為宋凝昭,他登上了那個,他連做夢都不敢夢見的位置。

登上巔峰之後。

他俯瞰江山,群臣若螻蟻。

曾經那些看不起他的人,欺辱過他的人,一個一個,像狗一樣匍匐在他的腳下求饒。

所有的人,都仰仗著他的鼻息過活。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他真切地體會到了這一句話的威懾。

他品嚐到了權利帶給他的快感。

唯獨宋凝昭。

她一如從前。

不依附他,不仰望他。

她越是優秀。

他便越是自慚形穢。

帝王之道,博弈之術,人心之測,社稷之責。

每一件事,她都比他做的更好。

明明,他才是皇帝。

“我是天子,是你的夫!”

墨玄夜捧著宋凝昭的臉。

一口一口啄著宋凝昭柔軟的臉。

他親吻過她的眉尾,眼角,一寸一寸,如同品嚐一塊美味的點心。

“昭昭,不要厭惡我,我只是愛你而已。”

他只是因為太愛她。

所以,才想要將她鎖在他的身邊。

玫瑰即便枯萎。

乾枯的花瓣,也該由他妥善儲存。

存放在他的方寸之間。

愛?

這個字,從他的口中說出來。

連帶著感情這種神聖的東西,都變成了腳下淤泥。

噁心。

宋凝昭推開了他。

背對著墨玄夜躺下,閉上眼睛。

再次遮蔽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她需要想辦法拿到墨玄夜手裡的那把祖宅鑰匙。

或許……

等他睡著?

宋凝昭想起了剛才的那根珍珠髮簪。

她原本戴著的那支帶有暗器的木簪,不知道被墨玄夜拿到哪裡去了。

首飾盒裡,所有的釵環,都經過了特殊處理。

尖銳的角被磨得圓潤。

沒有半點殺傷力。

珍珠!

只有珍珠了!

只有在閉上眼睛的時候,宋凝昭才能毫無顧忌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墨玄夜躺在了她的身邊。

他不喜歡宋凝昭漠視他,背對著他。

墨玄夜伸出了手,霸道的將一條手臂穿進了宋凝昭的脖頸,另一隻手按住了宋凝昭的肩膀。

他雙臂用力一帶。

宋凝昭被迫翻身,面對著他。

他如同抱著世間珍寶,將宋凝昭緊緊地嵌入自己的懷裡。

“昭昭,你就當我貪心,我想要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想要宋凝昭成為在籠裡囚困的金絲雀。

明明,雀籠是他親手為她打造而成的。

他偏偏,還想要奢求雀兒能夠,毫無保留地給他百分百的愛。

讓她的世界,只有他。

只能有他。

“乖乖睡覺,我不碰你,我會等到我們成婚的那一天,我們,會擁有全天下,最圓滿的婚禮。”

盛大,奢華。

帶著所有人的祝福,讓全天下的女子豔羨。

所有的流程,一步都不能少。

這是他給她的承諾。

唯一能做到的承諾。

宋凝昭身體僵硬,一動不動。

明明身心俱疲。

可她偏偏,一點兒也不困。

其實,這個時間,睡覺確實有些早。

宋凝昭習慣性地晚睡晚起。

從前的這個時候,墨玄夜也還在批閱奏摺。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睡著。

偏偏,誰也沒有多動一下。

彷彿只有在這樣的時候,他們之間,才能夠心平氣和,溫馨甜蜜。

輕柔的吻,落在了宋凝昭的額頭。

“昭昭,我是愛你的。”

或許吧!

宋凝昭這麼想著。

只是,他愛的東西太多。

愛江山,愛皇位,愛權勢,還愛宋凝霜。

所以,他愛宋凝昭,只是他無數愛意中,最不起眼的一份。

可以被輕易放棄,卻有自尊心作祟,不願意放手。

既要又要。

簡直可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月亮一點一點地爬上高空。

得祿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陛下,護國公府有急報!”

墨玄夜倏地睜開了眼睛。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躺在他的懷裡,依舊閉上眼睛安穩睡著的宋凝昭。

不做猶豫。

他輕手輕腳地鬆開了她,起身,披上外衣。

“進!”

隔著屏風,宋凝昭閉著眼睛,將所有的感官都放在了耳朵上。

得祿稟報。

“陛下,宋二小姐突發急症,護國公連夜跪於宮門外,求陛下派御醫前去護國公府,為送二小姐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