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螢幕上的訊息一條接著一條跳出來。

發信人的名字顯示為：殷適千。

他說：【阿語，你怎麼把我的聯絡方式都給拉黑了？】

【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我好像沒有什麼其他辦法能夠聯絡上你了，只好透過校園網的方式......】

【你結婚以後，過得還好嗎？大家都沒有你的訊息。】

【好久不見了。】

【我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夠見一面，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應欲語一目十行地閱覽著，驀地，頭頂上方籠罩下一片陰影。

她感知到梁至嶸走過來，立刻下意識地闔上了電腦螢幕。

“砰——”的一聲巨響。

原本想叫她幫自己扣一下袖口的梁至嶸動作一頓，皺著眉頭問道：“怎麼了？”

“電腦也能惹得你不開心？”

應欲語伸直自己的雙臂，擋在了膝上型電腦上，她的眼睛瞟向一側，小聲地說道：“其實，我有戀足癖。”

梁至嶸：？

他發現，他真的一點兒也跟不上這小姑娘的腦回路。

不知道外面有沒有什麼上網的培訓班。

乾脆讓他抽空去報一個好了。

“哈哈。”應欲語自覺尷尬地撩了一下披散在肩膀後面的長髮，她解釋道：“就是說——我在臨時抱佛腳啦。”

聽說出版社最近換了一個新編輯，特別嚴肅認真。

如果她這次不能按時交上第三稿的話，會被追殺到學校去的！

不過，她幹嘛要這麼心虛啊？

又沒做什麼對不起這男人的事情......

梁至嶸輕笑了一聲，抬起手，在應欲語高翹起來的鼻樑上颳了一下，言語間滿是寵溺：“寶寶，你怎麼這麼可愛的？”

恰在這時，助理走進來提醒馬上要到開會時間了。

又被撞到這種場面。

應欲語很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

等梁至嶸先出去以後，她才將一直都憋在心裡的好奇，問這個助理：“那個叫艾琳的……是辭退了嗎？”

今天來公司，好像沒有看到她。

“艾琳？”助理五官微微皺起，回答道：“她沒被辭退啊。”

——“正在坐牢呢，因為違反保密義務，判了五年。”

在這之中，梁至嶸稍稍動用了一些權利。

應欲語後知後覺地“噢”了一聲，喜上眉梢。

她本來想問問這位助理，如果一個許久沒有聯絡過的男同學突然頻繁發訊息，還約見面，是代表著什麼意思。

但是她一想到——這助理就是梁至嶸的“眼線”。

立刻放棄了尋求幫助的念頭。

估計之前她和嚴曦去酒吧玩，就是這人告的狀。

“你走吧，真是討厭死了。”應欲語板起了臉，不悅地喊著。

助理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不明白太太為什麼突然生氣。

還真是喜怒無常。

他灰溜溜地離開了辦公室。

而應欲語也沒有把那些訊息放在心上。

更不打算回覆。

她猜測——殷適千可能是想借錢。

畢竟同學之間的這種關係就是如此，雖遠必借。

殊不知，對話方塊只要一點開，所有的訊息在對方的手機裡都會由“未讀”變成“已讀”。

殷適千眯著眼睛，看著小小的灰色文字的改變。

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

應欲語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認真。

她拉開抽屜，隨便選了一副梁至嶸防藍光的眼鏡，扣掉鏡片，架在了鼻樑上。

長髮挽起成一隻蓬鬆的丸子頭，中間還插了一根鋼筆。

那還沒去卸掉的長美甲在黑白色鍵盤上“啪嗒啪嗒”打著字。

真正做起翻譯來。

她也確實認真，全神貫注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時間流逝。

最後，“噠——”的一聲，回車鍵摁下。

第三稿成功在截止日期的最後一天前，交到了出版社的郵箱中。

應欲語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險些扭到腰。

她臉上掛著一絲幸福的傻笑，甚至在辦公室裡跳起了健身操，轉著轉著腳下不穩，撞了一下桌腿。

角落處，監控攝像頭閃爍了一下紅光。

梁至嶸坐在漆黑的會議室內，盯著散發微弱熒光的手機螢幕，看到應欲語如此高興的一幕，沒忍住低沉沉地笑了一聲。

他撐著下巴，用手擋住了嘴唇。

不知為何，那本來在跳舞轉圈的小姑娘忽然又憋到了牆角處蹲著，彷彿受了什麼刺激，成為了一顆抑鬱的小蘑菇。

她到底怎麼能一分鐘有八百個情緒的。

會議室內枯燥乏味的季度報告，梁至嶸已經無心再聽。

他站起身，上揚的唇角弧度還未完全抿平，低聲宣佈道：“今天就到這裡吧。”

“我過段日子要休年假，帶我太太出國玩玩。”

那條和紅寶石手鍊一套的項鍊，聽說就快在某個拍賣會上現身了。

那小姑娘嘴上可以說不要。

但是，他必須買回家。

要不要取決於，她擁有了以後，高不高興戴而已。

助理想到今晚還有重要客戶抵達本市的事情。

但是他一抬起頭，那會議桌的主位上早就空了。

應欲語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鼓起勇氣，第二遍看著自己手機上收到的出版社回覆：【應老師，辛苦了。】

【第四稿下個月25號就要，因為換了位新的編輯老師，可能需要和您交流一些想法^_^】

她絕望到有種受傷後，躺在路邊撥打120自救，結果被趕來的救護車給碾死的黑色幽默感。

人生真苦。

老是幻想自己死了，其實哪有這種好事呢？

應欲語乘電梯到樓下，準備買杯黑咖啡提提神。

她前腳剛走，梁至嶸就回到了辦公室，看著空無一人的沙發，發訊息問她在哪。

應欲語回覆以後，就把手機放在了口袋裡。

安靜地等著店員現磨咖啡豆。

她不想自己的“英譯中”小說太過難讀。

總覺得在語感方面還得大改。

可如果直接按部就班，又很老套。

哎，這活兒可真是透支她的腦細胞。

——還好很有趣。

“女士，您的咖啡好了。”店員遞來一杯黑咖啡。

應欲語道謝後接下，一邊低頭弄著蓋子上直飲口，一邊往外面走。

身後有個排隊的人似乎和她撞上了。

她往左邊，對方也往左邊；她往右邊，對方也往右邊。

“你先走吧！”應欲語有些不耐煩，主動停下，開口說道。

她一抬起頭，人就愣住了。

身前站著的男人竟然是——殷適千。

對方顯然也認出了她，笑著打招呼道：“阿語，好巧啊，許久不見了。”

“真沒想到我能夠在這裡遇到你。”

咖啡店門上繫著的風鈴聲輕輕響起。

梁至嶸從外面推開門走進來，腳步也頓住。

他目光直勾勾地射來，像是要透穿什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