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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麥明河陌生怪人,熟人怪人,熟人

……當初是誰決定,要把舊精神病院改成警局的?麥明河狀若無事地挪開眼睛,再次轉回來時,發現遠處地面邊緣上,依然浮著一雙黃黃的眼睛,正盯著她。

那人頭頂被牢房房頂遮住了,臉被大廳地板遮住了,恰好只露出一雙昏黃泛淚的眼睛;麥明河又四周看了一圈,發現每一個牢房裡,如果關進了人,都會從警局一樓大廳地板邊緣處露出一雙窺視的眼睛來。

實在是讓人不舒服的構造設計。

不知是不是因為走在曾經的精神病院裡,產生了心理作用,她感覺自己現在精神都有點快要隱隱錯亂了似的。

燈光雪亮的地方,地毯和牆壁都泛著一層毛毛的白,總有一種拼命擦洗掉什麼東西之後,假裝無事發生的欲蓋彌彰感。

在周邊地洞一樣的牢房附近,仍保留著精神病院最初的深褐色牆壁,燈光照不亮那一圈深陷下去的昏黑幽幽,像拔光了牙齒的空洞洞牙床。

牢房裡三三兩兩關著不少人;在麥明河看不見的地方,有人正在一聲一聲地叫:“媽媽。媽媽。你快來呀。媽媽。哦。欸呀。媽。這是什麼呀,快來,快來看看呀。”

即使偶爾有獄友或警察怒喝一聲“別叫了,閉嘴”,那人也絲毫不以為意,仍在繼續——“啊。糟了呀,真來了。啊哦。糟了。”

……若是閉上眼睛,就好像這兒從來沒有被改造成警局,仍然是精神病院一樣。

中央警局一直都是這樣的嗎?她知道,流浪漢中有相當大一部分都罹患精神疾病;莫非中央警局今天恰好捕捉了幾個流浪漢?

精神上難受,也不光是因為建築環境,或關在牢房裡的人。

麥明河坐在等候長椅上,掃了一眼不遠處一個正坐在警察桌邊報案的男人;過了兩秒,又悄悄看了一眼。

隔著幾米遠,她還能隱隱聽見那男人的話音。

“不認識,”他板著面孔說,“完全不認識。”

很難讓人不看他。

“……但她堅稱你是她的丈夫,你把門鎖換了,不讓她進門。”做記錄的女警年紀不大,說話還算客氣。

“不知道,瘋子吧,我這輩子都沒見過她。”

“她有駕照,登記地址與你家地址是同一個,你們姓氏也相同。”女警忍耐著提醒道。

“同名同姓都不少見呢,地址還不是她想登記什麼就登記什麼嗎?我說了,我不認識她,非讓我把一個陌生女人領回家去,你不擔心她的人身安全,我還擔心我的人身安全呢。”

女警長長嘆了一口氣,翻開桌上檔案,說:“她描述出了你家內部佈局,還說你們臥室牆上有一張你倆的合影,檔案櫃有結婚證明。她也說我們可以給你父母或同事打電話證實……先生,你該知道,如果我們上門去,確實發現了這些物證,你是要對影響警方工作負責任的。”

“我沒父母,”那男人哈地一笑,“看吧,她果然是個瘋子,跟蹤狂,露餡了。你們沒有搜查令吧?那就別說什麼上不上門。”

女警定定盯了他一秒。

二人繼續在語言上來來回回地糾纏了一會兒,因為旁邊一個警察聲音洪亮地接起了電話,後來他們說了什麼,麥明河就沒聽清了。

只不過,女警果然也算見多識廣了,竟能始終對那男人面不改色——且不說他是否真有一個妻子吧,整個對話裡,女警卻連一句也沒問他,“你的手在幹什麼”。

麥明河坐了好幾分鐘,那個男人的雙手也開了好幾分鐘的花。

他兩個衣袖裡空空蕩蕩的,把胳膊縮回了衣服裡,又在胸口處舉起了手;雙手從領口裡頭鑽出來,掌根相抵,手指向兩側大張著,在下巴處開啟了一朵“花”。

這“手花”一動不動,一直虛虛託著他的臉,不管他冷笑也好、怒目也好、解釋也好,這雙手始終在衣領裡開著花。

……為什麼啊?

這是在幹嘛啊?

麥明河實在沒有辦法不一眼又一眼地看他,也實在不能不佩服那女警的鎮定——這個男人莫非是精神上突發了什麼毛病,所以才又不認識妻子,又是這副模樣?等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那個男人以後,女警又煩又疲地坐了一會兒,才站起身,朝麥明河招呼了一聲:“請過來吧。”

麥明河坐下以後,那女警上下打量她幾眼,好像微微鬆口氣。“什麼事情?”

“剛才那人……”

“黑摩爾市裡最不缺怪人了。你有什麼事?”

“我的朋友失蹤了,”她一邊說,一邊從包裡抽出了海蘆葦給她列印出來的伊文照片。

不,他說過,這不該叫“照片”——他說是由他描述給ai聽,ai給他畫出來的;具體原理,麥明河現在也明白了,原來就是智慧機器人嘛,她以前在科幻電影上看過的。

畫像筆觸油膩膩的,面板頭髮都泛著一層滑溜溜的黏液感,讓人看了就不太舒服;但五官臉形,卻真與伊文有七八成相似。

應該夠用了吧?

“這是ai畫像啊,”女警也一眼就認出來了。“不是你的朋友嗎?你沒有他照片?”

“他……他不喜歡照相。”

“這年頭,你們年輕人還有不喜歡照相的?”

麥明河一愣——她剛才看著女警,覺得對方頂多也就四十出頭,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此時被她說了一句“你們年輕人”,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與外界之間的錯位。這感覺彷彿走著走著,忽然一腳踩了空。

她真怕下一次踩空時,自己會從年輕的夢裡驚醒。

“他比較內向……”

“他父母也沒有照片嗎?”女警接過畫像,咔咔點了幾下滑鼠,對著螢幕說。

“我不認識他父母,”麥明河早有準備,說:“他來我家借住,但突然不見了。”

在詢問詳情之前,女警照慣例問了一遍她的個人資訊;麥明河也都如實答了——至於以後警方會不會調查她,發現她的身份其實是個八十六歲老太太,她打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人活一輩子,總得學會抓大放小,專注眼前;未發生的大事小情都要操心焦慮,那不容易能活八十六。

在女警往電腦裡啪啪輸入資訊的時候,恰好旁邊那壯碩警察又接到了一個電話。

“女士,你慢點說,說清楚。”壯碩警察問道,“你是說,你看見了一個裸男?”

麥明河也是俗人,耳朵馬上立起來了。誰能不立呢。

壯碩警察下一句話,讓她耳朵都快拉長貼上去了。

“啊?什麼?你確定嗎?……他渾身上下光禿禿,沒有毛髮,也沒有……唔,也沒有生(殖)器?”

連做登記的女警都停下了手,與麥明河一起呆呆望著接電話的警察。

“好好,我知道了,你絕對沒有看錯……哦,他還跟你搭話了。說什麼了?”

那警察似乎也目瞪口呆,只會複述了。

“他跟你說,‘我死裡逃生,經歷如此寶貴,肯定可以換來大筆財富,你要不要跟我約會,表現好的話賞你做我老婆’——他真是這麼說的?”

女警嗤了一聲,注意力重新轉回到麥明河身上。

“我說什麼來著,我做這麼多年,沒少看見怪人。”

她將ai圖片擺在桌上,看著電腦,皺起眉頭。“唔……你說他叫伊文·威斯頓?你確定這個名字沒錯?”

麥明河心裡一跳,但只能說:“沒錯。”

“什麼時候不見的?”

聽說要失蹤24小時才能報案,而且伊文表面上是一個有自主行動能力的男性成年人……麥明河只好儘量把時間抻長了說:“快兩天了。”

她早想過,要是警局不把報案當一回事,她就得努力添油加醋,把事情往嚴重了說;但她卻沒想到,女警一下子抿緊了嘴,目光沉沉地掃了她一眼,告訴她等等,隨即抓起了電話。

……怎麼回事?

麥明河不得其解,也只好等著她電話接通。

旁邊不遠處,壯碩警察仍在問情況:“在哪兒看見的?……噢,福利住宅工地……就是凱因街那一片了?”

女警電話正巧也接通了,但她低著頭,以很輕的聲音,只迅速說了一句:“有人來報案,說伊文·威斯頓兩天前從她家失蹤了。”

難道警局已經認識伊文這個人了?他早有案底不成?

麥明河的注意力一時被分成了兩頭:一邊是女警掛上電話,轉頭來問她詳細情況;一邊是那壯碩警察對電話裡說了一句什麼。

“啊?下城區?你不是說福利住宅工地嗎?”壯碩男警對電話裡問道,“工地就是凱恩街,女士,你一定搞錯了……”

“他不見之前穿什麼衣服,你描述一下,”女警說。

麥明河難以解釋心中隱約的異樣感——簡直好像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因為她來了,就接上了齒輪,開始慢慢地轉起來了。

她若無其事地答了問題,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

“對不起,請問你們洗手間在哪裡?我去去就回。”

“我帶你去吧,”

一個女聲冷不丁地從她背後響了起來。

麥明河扭過頭,看見一個深膚色、窄長臉,模樣幹練的中年女人——穿著的制服上,似乎顯示出她警銜不低。

“局長,”女警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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