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就能和那時的三公子在一起?
聞蟬揚起唇角,想這真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美夢啊。
可惜,她又睡了兩個時辰,這回安安穩穩,什麼都沒夢到。
反倒是謝雲章,晨間醒得早了些的緣故,午間困頓得厲害,便想在床凳上打個盹。
一閉眼,晨間說過的話,便紛至沓來入了自己的夢境。
卻不是成了夢中人,而是夢中的旁觀者。
年過三十的他立在一間陌生簡陋的寢屋裡,看著十九歲,青澀未褪的自己坐於床畔。
十四歲的杳杳,忽然推門進來。
“怎麼了?”十九歲的自己問。
杳杳沒說話,只是低著頭羞赧上前,用一種他如今這個年紀看來很是熟悉的情態,大著膽子抱住了十九歲的自己。
“既然公子誠心待杳杳,那杳杳,便是公子的人了。”
說罷,身子推開少許,柔軟的雙臂仍舊環著十九歲的自己。
一個青澀勾人的吻,獻了上來。
謝雲章看見年輕的自己睜大眼,顯然是錯愕。
而他到了如今這個年紀,看這種場面也是見怪不怪了,甚至覺得有點……怪異?
少男少女在那裡青澀擁吻,相互的手都有些不知該怎麼放,謝雲章卻死死盯著這一幕,想看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忽然,眼光落在少女單薄的身軀上。
十四歲的杳杳,倒是已跟如今一般高,可那新生柳條一般纖瘦的身段,分明還小,未長足呢!
眼見十九歲的自己,手已落到少女腰間,謝雲章忍無可忍。
“放開她!”
手一揮,自己竟無實質,手直接穿過了那兩人!
他只能繼續開口:“既無風光迎娶,也無新房佈置,在如此簡陋之地,如何能行此事?”
“睜開眼看看,杳杳她還小,她還小啊!”
他許久沒有這般無力過,他站在床畔,急似熱鍋上的螞蟻,這一對年輕男女卻你儂我儂,糾纏得旁若無人……
好吧,他們的確看不到自己,也聽不見。
他們幸福、衝動,畢竟十九歲就能和相愛的人相守,能不沉淪嗎?
可眼看自己的手都有意無意去鑽衣襬,將少女抱坐到自己腿上,謝雲章再度怒不可遏!
或許真是上了年紀,看見這樣年少的聞蟬,他竟有一股阿綏被人欺負了去的錯覺。
“放開……放開她!”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顫顫巍巍的:“謝總憲,下官、下官已經放好了,沒再動了……”
夢境將要抽離的那一刻,謝雲章強撐著,總算是看見自己“迷途知返”,將懷中嬌軟小人拉開,沒有繼續下去的意思。
回到現世,他在床凳上猛然直起身。
眼見下屬還在書案邊躬身賠禮,又掃一眼案上,果然是多了幾份新卷宗。
也不管他不明所以,謝雲章只吩咐:“下去吧。”
那人如釋重負,轉過身還拍了拍胸口。
回到家,看見如今生育過一回,身段豐腴婀娜不少的聞蟬,謝雲章生出一陣莫名的安心之感。
那年在瓊州,見到十九歲,作婦人打扮的杳杳,他毫不猶豫就可以抱到腿上吻一通。
可十四歲,實在是太小了。
叫那本該是春夢的短暫夢境,都像是作奸犯科。
晚膳時聞蟬隨口提了句:“你說的美夢,我沒能夢到。”
謝雲章的筷尖搭在碗沿,猶豫一番還是說:“我午時夢見了。”
“真的?是怎樣的?”
對上她滿面神往,謝雲章斟酌再三才道:“你那時還太小了,我決定再等兩年,才與你正式結為夫妻。”
一板一眼的話,沒勁得很。
“那你就一點都不高興?一點都不興奮嗎?”
謝雲章抿唇。
仔細想來,夢中十九歲的自己,的確就如她所說的那樣。
於是點頭道,“很高興,我們都很年輕,都情難自已。”
聞蟬這才滿意了。
想象了一會兒,又說:“其實我們如今這樣也不差。”
雖不是最好的情形,卻也不是最差的情形。
知足常樂,也是人生幸事。
天氣越來越冷,不知何時,上京又會迎來一場大雪。
這日謝雲章休沐,兩人都有意睡個懶覺,卻不想被一陣駿馬嘶鳴聲給吵醒了。
青蘿推門進來道:“少夫人,纓姑娘來了,牽來了踏雪,小姐早膳都顧不上吃,就要去騎踏雪玩兒!”
聞蟬窩在人懷裡,汲取著男人身上源源不斷的暖意,眼睛都懶得睜一下。
“孩子的精力就是好啊,為了玩鬧,都不怕冷的。”
阿綏是孩子,李纓也是。
按說她都快二十五了,忠勤伯夫婦是當真一點不著急,就縱著她每日耍槍打馬,說要做個女將軍。
謝雲章見她靠在自己身前一動不動,平日裡對女兒的萬分喜愛,此刻也削減到了千分。
“不去管管?”他出聲,胸膛微微震顫。
聞蟬反貼緊些,說:“不管了,少吃一頓早膳,也餓不著她的。”
青蘿聽見兩人對話,也只得無可奈何出門去了。
許多年過去,踏雪也早已從當初的少年馬,變為了一匹身姿矯健的壯年馬。
阿綏已學會了騎馬,興奮地圍著踏雪打轉。
“纓姨,這就是當年救了我孃親性命的馬兒嗎?”
“那當然!當年要不是踏雪駝著你孃親跑回去,就你孃親那細胳膊細腿的,如今還不知是怎麼樣呢!”
說罷,翻身上馬,“阿綏來,小姨教你騎馬,這學會了騎馬,關鍵時候可是能救命的……”
主屋內,聞蟬和謝雲章一起睡到了日上三竿。
看著午膳時阿綏跑回來,大喊著“餓死阿綏了”,兩人不僅不心疼,反而頗為默契地忍俊不禁。
飯桌上,眼看阿綏和李纓要好,不停給她夾菜,聞蟬只覺一陣滿足。
多好啊,有這麼多人愛著自己的阿綏。
而自己最愛的人,就肩並肩坐在身側,夾了一塊他自己碰都不碰的醬肘子,到自己碗中。
滿口醬香濃郁,聞蟬還像小時候那樣愛吃肉,滿足得眼睛都眯起來。
想到明年就要安排阿綏和文允、靈舒一起唸書,要多照顧兩個孩子,還是有些侷促。
一轉眼瞥見謝雲章。
那點侷促又頓時煙消雲散。
總歸和他在一起,沒什麼坎兒是邁不過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