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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再生緣(4)

阿綏最終得了首肯,從謝雲章那裡接過一匹毛色漂亮的烏騅小馬,矮矮的,正適合給小姑娘騎。

被男人抱上馬,阿綏牽住馬韁,發覺自己這樣還是要比他矮一些,但能更清楚看見他的相貌。

嗯,眉骨高高的,鼻子挺挺的,嘴唇薄薄的。

肩膀寬寬的,抱自己的時候,手臂也穩穩的。

“看我作甚?看前面。”

小阿綏收回目光,清咳兩聲,“我問孃親了,孃親不肯說要叫你什麼,但我已經知道了。”

“哦?說來聽聽。”

“你說我孃親是你最愛的人,那你肯定想娶她,做她的夫君;倘若你做了她的夫君,我就得喊你爹爹,對不對?”

阿綏看見男人笑了笑,笑起來比不笑的時候還要好看,瞧著沒那麼難相處了。

“你和你孃親小時候,一樣聰明。”

“孃親還小的時候,你就認得她嗎?”

“是啊,我教過她讀書寫字,我們曾經無話不談,是這世上最最親密的兩個人。”

謝雲章說完,阿綏怔怔看著他。

他停下腳步道:“你還小,未必能懂。”

“誰說我不懂!”阿綏揚了揚下頜,“可你既然跟孃親這麼好,又怎會弄丟她,叫她還嫁給了……那個人。”

“那個人,對你孃親不好嗎?”

這下阿綏是真有些講不清。

“反正……那個人很煩,我不喜歡他,孃親也不喜歡他。”

那天在屋後空地上跑了幾圈馬,阿綏說餓了想吃點心,就讓謝雲章牽著自己去了點心鋪。

誰知剛到,就看到幾個眼熟的,官差打扮的人,守在鋪子邊上,轟走要來光顧的客人。

“是那個人派來的!”阿綏眼尖一眼認出,“那天他闖進我家裡來,帶的人也穿這個衣服!”

謝雲章默默瞥一眼身邊的小丫頭,什麼都沒說,只默默將她抱下,牽著她的手進店挑了點心,隨後便送她回家了。

他越是風平浪靜,阿綏就越是氣不過。

“他這樣給你搗亂,你的點心就賣不出去啦!”

“嗯。”

“賣不出去,你的店就要倒啦!”

“我知道。”

“你怎麼一點不著急呀!你有辦法嗎?”

“沒辦法。”

家很快就到了,阿綏簡直恨鐵不成鋼!

無奈,只能找到孃親。

“那個人叫人堵在點心鋪外面,把謝叔叔的生意都給趕跑了!孃親快幫幫他吧!要是謝叔叔的鋪子沒了,孃親以後也沒有栗子糕吃了呀……”

這幾日,聞蟬大致打聽到了謝雲章的動向。

新主更替,國公府倒了,如今謝雲章正和舊日五公子一起經營船隊。

說起來,他開這點心鋪子,多半還是為了找到自己吧。

聞蟬一面覺得,像他這樣的人,就算來經商,也一定會是最出挑的那批。

一面又不住為他的鋪子,為他的生意擔心。

謝雲章雖什麼都沒說,可接下來的幾日,鋪裡的點心賣不出去,有不少拿到家裡,給下人們分了。

聞蟬實在沒忍住,“你就不反擊嗎?”

彼時男人正坐在她對面,垂目道:“我若想,自然能叫他身敗名裂,可一間小鋪子罷了,他畢竟是阿綏的生父,我怕阿綏不高興。”

聞蟬默了默。

有種直覺,這話是特意說給自己聽的,他也不是怕阿綏不高興,而是怕自己不高興。

聞蟬這幾日也不是很好過,把阿綏交給謝雲章在帶,自己則每日應付著周遭的流言蜚語。

秀娘帶著她的兒子來跪求過,檀如意不死不休來叫喚過,

自己要強那麼多年,比起旁的女子,也不過是不必困死在宅院裡,能帶著女兒走出來。

若再放任下去,恐怕新鄰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自己,淹死阿綏。

“其實阿綏長那麼大,都沒正經喚過那人一聲爹。”

“是嘛。”

男人只回了這樣一句,雖短促,上揚的尾音卻掩不住喜悅。

聞蟬點點頭,“你想怎麼報復他,不必考慮我和阿綏。”

聽說第二日,檀頌就被下獄了。

秀娘和檀如意也被趕走了,街坊鄰里瞧見自己都笑吟吟的。

謝雲章果然還如記憶中那般神通廣大,他出手,似乎從不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

當天夜裡,他說:“我有些事要告訴你。”

聞蟬得知了一件驚天大秘。

原來前陣子她打聽到,南邊有人販賣私鹽、招兵買馬,其主力竟就是謝雲章和他的五弟。

“新主得國不正,太子退守江南,蟄伏只為一朝攻回上京,撥亂反正。”

“屆時,我會以監軍之名,隨太子親自出徵。”

“若勝了,便一復國公府昔日榮光,若敗了……”

聞蟬怔怔看著他攜起自己的手。

“我至今尚未成婚,膝下亦無子嗣,我想阿綏能做我的女兒,若一朝功敗垂成,也不至後繼靈位前,無人替我續香火。”

聞蟬驚得說不出話,過好半晌,才又問:“什麼時候動身?”

“一年以內。”

原來留給自己猶豫的時日,也沒有想象的那樣長。

“杳杳,我是真心的,我想你能給我一個答覆。”

當日夜裡,聞蟬並未能給出答覆。

而是憂心忡忡地問女兒:“阿綏會想要一個新爹爹嗎?”

“孃親會想要一個新夫君嗎?”小姑娘上道得很,“就像謝叔叔那樣的。”

“倘若阿綏願意,孃親其實……是願意的。”

“只要孃親喜歡,阿綏也會喜歡他的!”

聞蟬又一次慶幸,在那樣生死攸關的時候,生下了阿綏。

阿綏是這世上最好的孩子,她這樣小,卻這樣體諒自己,其實光守著阿綏,她也能安然度過這一世了。

可那日謝雲章說完那番話,聞蟬的心還是亂了。

在秩序森嚴的國公府,繁華旖旎的上京城,她和人礙於身份有別,生生錯過了十四年。

眼下一朝風雲際變,難道在這禮崩樂壞的倉惶亂世,兩人還不得以片刻相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