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若逃，沒人攔你們。”
“可你們不想光復大漢，也是很清楚魏軍的德行。”
“他們不禁屠殺，不禁擄掠，若是他們從我們此地一路南下，殺到漢中，不管是你們的父母姐也好，兄弟姐妹也罷，只能是成為人家待宰的羔羊！”
“能不能活下來只能憑藉天意！”
“就算僥倖能夠活下來，你們的土地，你們的積攢多年的家底，也會在那之後化為飛灰！”
“你們不是曹魏的子民，他們也同樣不會認為你們會是曹魏的人！你們盯著嚴寒酷暑，辛苦照料一年的莊稼，人家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收你們七成，甚至八成！”
“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再想反抗，還來得及嗎？”
“一輩子給曹魏的世家的當奴僕，一輩子給他們當狗，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李世民往前踏出，聲音悲壯：
“所有人都知道，你們之中有不少甚至是屯田兵，從漢中而來，大小離家到箕谷屯田，保家衛國。”
“說句實在話，丞相對你們的付出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你們來屯田衛國，可最後幸運的，三五年就回去了，不幸運的話，可能老大回，甚至是馬革裹屍！”
“還有些將士，可能老了，或者是身上有傷，曾經也是我蜀國的精銳將士，去過夷陵，也去過成都，走過南，闖過北，一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
“說句不好聽的，大家誰不想逃，可也只不過是從一個亂世逃到另一個亂世，這樣子的日子你們還沒過夠嗎？”
北風凜凜，就如同李世民的這些話，狠狠插進眾人心裡。
李世民目光如炬，不再言語，平靜地看著三軍。
三軍將士此時也是一片啞然。
李世民的突然沉默，就如同黑不見底的烏雲，橫亙在眾人心頭。
李世民望著頭上龍纛，驟然一嘆：
“朕知道，你們今天不想聽，也聽不進去那些大道理。”
“好，今天朕就不說什麼光復大漢，還於舊都，朕起身也不太清楚你們究竟知不知道光復的大漢，歸根結底是你們的大漢。”
“亦或者說民能載舟，亦能覆舟，這些大道理一時半刻也是講不清楚的，你們也是聽的頭疼。”
此話落下，三軍譁然。
甚至更確切一點來說，當李世民的第一字落下的時候，三軍將士就徹底沸騰起來。
最開始李世民演講的時候，雖然也說了一個朕字，但三軍將士大多沒有聽清楚。
就算是聽到的將士，也大抵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有在意。
可如今再次聽到這個字，眾人皆是虎軀一振！
朕！
這真的是成都皇宮裡的那個皇帝嗎！
皇帝怎麼來箕谷大營了？
本來已經麻木的眾人，現在腦子思緒運轉的飛快。
皇帝來箕谷前線，甚至這些日子和他們同吃同住……
這種感覺，就如同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
更詳細一點，就像是內心躁動不已的小弟，找到了水靈靈的人間洞天！
所有人都目光狂熱地看向李世民，掃向那方平臺。
他們看到趙將軍並沒有說話，而是默默站在李世民身後。
在這一刻。
沒有人再懷疑了，這就是他們的皇帝炊餅！
就在三軍低聲喧譁正準備轉高時，李世民望天長嘯，我拔劍向天，劍脊反射的朝陽在三軍軍陣前劃出一道金線。
“當年先皇白帝託孤，將此劍交予丞相時，半句退縮之言未曾言！”
“朕今天就是想告訴你們，朕是不想談了，朕不能再回到丞相的背後，不能再躲回那成都城中，做一個所謂的小皇帝。”
“無論是丞相，亦或是諸君，對大漢的付出，朕都是明白的，對付出心血的諸君，朕是心痛的！”
“但朕今天不得不收起這份痛苦，如今曹魏手下那些的野狼正張著血盆大口，想把我們的一切一口吃掉，把我們的財富一起吃掉！”
“如今刀劍盡在手，無論爾等是一走了之，還是任人宰割，朕都會帶著剩下的將士衝鋒，哪怕是拼到最後一個人，拼到一滴血，朕也會死戰到底！”
校場東南角的成都戍衛忽然挺直腰板。
李世民大步流星走下點將臺，鎏金甲裙撞出金石之聲。
繡著日月星辰的披風掃過前排盾牌，在晨光中揚起一片流火。
“漢中王定軍山斬夏侯，關雲長水淹七軍時，那曹魏之鼠輩敢抬頭望巴蜀？”
劍鋒突然轉向西北，直指隴山方向。
“此刻丞相仍在祁山與張郃對壘，你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丞相拖著病體，為逃跑爭得一線生機？”
此時此刻，左翼飛軍中，有羌兵開始用刀背敲擊皮盾。
李世民猛地扯下金絲蹀躞帶上的蟠龍玉珏，在萬千將士注視中狠狠摔向青石地面。
玉碎聲裡，前排將領們的瞳孔驟然收縮。
“此玉是先帝賜朕生辰禮。”
李世民踩過滿地碎玉，劍尖挑起一蓬塵土。
“朕今日就明白地告訴諸位，曹真他來就來了，他敢來，朕就敢把他徹頭徹尾地打回去！”
“就像這玉，今日碎了便碎了！待我軍飲馬渭水時，朕要魏明帝的傳國玉璽來抵！”
“這一場仗，朕不求其他，只要求你們做到令行禁止！”
“若有弟兄犧牲，朕不會吝嗇陣亡撫卹金，至於活下來的兄弟，朕會帶你們馬踏中原，重回故地！”
校場突然沸騰起來。
後排的連弩手開始跺腳，聲浪如春雷滾過成都平原。
李世民躍上硃紅戰車，任御者抖開六轡。
四匹河西良駒揚蹄瞬間，李世民揮劍斬斷車軾上繫著的素縞——
那是為馬謖敗軍準備的喪幡。
劍鋒劈開晨霧，在軍陣上方劃出凜冽弧光。
“張郃此刻必在和丞相對壘，曹真已無援軍，朕要曹真的中軍大纛，插在朕的閱兵臺上！”
話罷，李世民一把抄起龍纛，在獵獵風中朗聲道：
“朕，乃大漢天子，臨陣討賊，可有將士願意隨朕出征？”
白髮趙雲第一個上前，提槍爽快大笑：“臣趙雲，願隨大漢天子出征！”
三軍之中，眾人無處發洩的情緒此時終於找到了出口。
剎那間，三軍怒吼震落柏樹枝頭寒霜霜喊殺聲穿金裂石！
“出征！”
“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