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軍還是沉默。
原因也很簡單，他們是粗人，沒上過學。
縱然是西特樂特意用的半文半白，他們也聽不明白。
他們只是手持長矛，目光呆滯地看向前方。
面對這種情況，西特樂也早有準備，只聽他話鋒一轉：
“將士們！我大宋的勇士們！”
“今天，我們站在這裡！站在生我們，養我們的土地上！”
“這片我們祖輩用鮮血和生命澆灌的土地上，朕的身後，是你們的父母兄弟姐妹兒女！”
“我們原本，是堂堂正正站在這片土地上，甚至是比這大很多的土地上，我們都是站起來當人！”
“靖康事變後，我們喪失了自己的土地，更喪失了當人的權利！”
“遼國人把我們當豬，金國人把我們當狗，他們不把我們當人，他們羞辱你們的妻兒，搶走你們的土地和財富，甚至砸了你們的祖墳！”
“現在，你們告訴朕，你們想像男人一樣，捍衛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是要像狗一樣，跪著搖尾巴祈求主人給你賞點吃的！”
在這一刻，幾乎每個人都握緊了刀槍長矛。
西特樂抬起右手，語速加快：
“或許你們會說，陛下，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步卒，我不想死，打仗會死人的。”
“不管是漢人還是金人，只要官府能給我一塊土地，讓我可以養活一家人，我就心滿意足了。”
“沒錯，朕承認朕也怕死，也會有這種想法，人都只有一次命，沒人想白白去送死。”
“可將士們，你們是漢人，就算你們願意當狗，金人又怎麼會放心讓你們做這樣的夢？”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不僅僅是對我們漢人管用，對異族人也是一樣的！”
“只要燕雲十六州和汴梁上空還飄揚著他國的旗幟，你們就永遠不可能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
“只要那些該死的蒙古人，西夏人，金國人還在我們的土地上橫行，你們就永遠只能當狗！”
“你們所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塊土地，更不是所謂的安居一隅，你們所需要的是一個生存空間，是一個能讓你爹媽、你兒女，能夠開開心心，健健康康活下去的生存空間！”
“可這個生存空間，金國人會給你們嗎？遼國人會給你們嗎？就算你們把頭磕破，人家也不會給！”
“唯有你們手中的長矛，才是讓你們以後過好日子的資本！”
“你們是這片土地最為優秀的民族，是讓其他民族聞風喪膽般的存在！”
“古有霍去病封狼居胥、飲馬翰海，今你們未嘗不可！”
“我們身後，是我們的親人，是我們的土地，是我們祖宗的安息之地，我們不能敗！”
“今日，朕，趙構，會效仿曾經的諸葛武侯，衝在最前面！”
“朕在哪裡，龍纛就在那裡！”
“縱使龍纛倒下，你們也不要恐懼，盡情拼殺，不為朕、不為國家，就為你們自己，為你們的妻兒老小，為你們的土地，殺！”
西特樂在高臺之上，振臂一呼道：
“朕將帶頭衝鋒，不能打過淮河，朕自去太廟前自裁謝罪，讓萬民唾罵！”
“不能還於舊都，朕寧死不回，願以死謝天下！”
風聲呼嘯，龍纛獵獵！
楊沂中早早得了命令，就在官家話落的剎那，龍纛迎風而起，在北風中獵獵作響。
“將士們！大宋的子民們！”
西特樂肅穆掃視全場，握緊長槍。
“此刻站在你們面前的不是臨安的皇帝，而是與你們同飲長江水、共拜炎黃祖的兄弟！”
“十二年前，金人的鐵蹄踏碎了汴梁的宮闕，擄走了我們的父兄，玷汙了華夏的尊嚴——這恥辱的鎖鏈，今日必須由我們親手斬斷！”
一瞬間，閱兵臺內振臂高呼，聲如雷霆。
“看看你們手中的長戈！那上面映照的不是恐懼，而是中原萬里山河的倒影；聽聽你們胸中的心跳！那聲響不是怯懦，是嶽將軍北伐的號角在血脈中迴盪！”
西特樂跳下閱兵臺，走近士兵行列，目光灼灼：
“有人說：江南溫軟，難復北土。但我要說——”
他猛然握緊長槍指天：
“正是這被譏為“溫軟”的土地，養育出了誓死不降的楊再興！正是這“偏安”的煙雨，淬鍊出了郾城大捷的寒刃！”
他語調漸沉，如金石相擊：
“今夜，金人或許在嘲笑趙構披甲。但明日朝陽升起時，他們將顫抖著記住：漢家兒郎的怒火，足以讓黃河倒流！你們每個人揮出的刀劍，都會在史冊上刻下四個字——還我河山！”
西特樂轉身指向北方，一字一頓道：
“若我戰死，以屍為盾護爾前行；若爾戰死，我必負汝骨歸葬西湖！此戰不為趙氏皇旗，只為讓臨安孩童永不聞胡馬嘶鳴！諸君——”
他一槍揮出，劈裂桌案
“與大宋共存亡！”
“為了土地、為了家人、為了大宋意志，前進！”
“興漢！”
……
同一時刻，新朝。
王莽坐在龍椅之上，仰頭望著天空光幕，眼中若有所思。
他這一路走來，可謂是見多識廣，可如此直接卻直擊內心的陣前演講，他還是第一次見。
雖然說有些許誇張的語氣，但那種真情實感反而是最打動人的。
唯有這種發自肺腑的感情，才能真正感染他人！
當聽完西特樂的所有演講，王莽徹底坐不住了。
“這就是朕想要的，是朕想要的世界！”
“極具感染力的皇帝，有自己的理想，可以成為所有人的燈塔！”
“他的手底下，還有為國盡忠，縱然是百死而不悔的將帥！”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實現朕心中的理想，建立新的國度！”
在這一刻，王莽恨不得自己就是西特樂。
他之前對於這種極具感染力的演講，並不在意。
可等他當上皇帝了，才發現有些東西他真的欠缺一些。
本以為當上皇帝，就能一言九鼎，就能實現心中的理想。
可現實的落差，直接給了他沉重的一擊。
朝野之間詭異的氣氛，世家大族的蠢蠢欲動，民間百姓的信謠傳謠，起義軍也是層出不窮……
一想到這，王莽就再次癱坐回龍椅上，苦笑道：
“只希望，朕來得及提前找出劉秀，否則，一切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