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三日之後，是您的誕辰。”
武承嗣站在不遠處，輕聲提醒著武則天。
“侄子以為，萬事不可繃得太緊，正好借姑母的壽宴，安撫一下眾大臣。”
“如今縱然侄子為丞相，可以壓的住朝堂，但日子一久，怕是會適得其反，引起禍患啊。”
看著宮闈之中的皇位，他目光中露出一絲狂熱。
“倒也是個辦法，就依你所言，大辦宴席，朕正好借這個機會，對他們敲打敲打。”
“就按照舊朝慣例，多找一些善奏樂的宮女，莫要失了禮數。”
武則天的聲音從殿中傳出，透出一股濃濃的疲憊。
她以女兒身，榮登大寶，內心的心氣何其之高。
若是有得選，她定然不會給朝臣低頭，讓他們看笑話！
“姑母放心，侄子定會將一切都安排好。”
“我們武家的天下，絕不允許這些魑魅魍魎跳出來！”
武則天揮了揮手，就讓他退下了。
“該死的朝臣，如今都是大周立天下了，居然還想著李家！”
“好在我大周底蘊深厚，縱然是邊關有些損傷，也傷不到根骨，反而是朝中那些吃裡扒外的，哼！”
“若是不對他們敲打一二，怕是他們要反了天了。”
“幸好嗣兒懂得替朕分憂，不然朕還真得焦頭爛額。”
武則天望著天，內心是五彩斑斕的灰色。
可如果再來一次，她會不會親手殺死包含自己兒子在內的李氏血脈？
……
很快，三天就過去了。
明堂。
相比於之前的壓抑，如今殿上的氣氛明顯輕鬆了幾分。
武則天坐在上位，平靜地俯視著大殿。
大臣們的桌子被大殿兩側，顯得井然有序。
大臣們坐在席位上，恭敬向上位的武則天賀壽。
“伏惟大周金輪聖神皇帝陛下，承乾啟運，握符御宇。今者仲呂司辰，值聖神降誕之期；
黃琮禮地，逢寶曆延洪之會。臣等謹依周官典儀，參以慈氏奧義，敬獻無疆之頌。”
“神皇陛下，德齊媧皇，功超任姒。啟河圖於洛浦，現寶相於蓮臺。七政璇璣，永固金輪之運；九疇玉燭，長明寶鏡之輝。”
“臣等更進萬年青一株，蟠桃千顆，喻聖壽之永固，慶寰宇之長春！伏願陛下垂衣裳而治，綿歷數以無疆，則社稷幸甚，兆民幸甚！”
“臣等更獻摩尼寶珠一函，《大雲經疏》十二卷，伏願陛下：金剛不壞之體，永鎮娑婆；
甘露普潤之恩，廣被含識。則四禪天現歡喜相，八部眾作供養。”
文武百官紛紛進獻自己的朝賀禮品。
雖然說很多大臣內心有異，但表面功夫卻是做得很好。
他們能走到這個位置，已經是活的很通透了。
無論女帝和草原的那個大唐誰輸誰贏，都不影響他們。
縱然是女帝敗了，草原也會做足表面功夫，讓女帝寫一份傳位詔書，讓她體面下野。
鬥而不破，這就是貴族的遊戲。
草原人想入主中原，也必須遵守這個遊戲規則。
大殿之內，文武百官推杯換盞，一副其樂無窮的景象。
彷彿此時依舊是盛唐，天下太平，四方蠻夷無不臣服。
縱然是諫臣，此時也是眼觀鼻鼻觀心，沒有說什麼國之將亡的煞場面的話。
能讓他們閉嘴的原因，也很簡單。
武則天她可不像太宗皇帝，心情不好是真的會殺人的！
“奏樂吧。”
眼瞅著氣氛也差不多了，武則天對著武承嗣吩咐道。
“喏！”
武承嗣拍了拍手，一群宮女魚貫而入。
該說不說，他確實是花了心思的。
所有的宮女都是身輕體盈，貌美如花。
更妙的是，她們身上穿的衣服款式各不相同，配合在一起，卻更顯得嬌豔。
隨著奏樂聲起，文武百官皆是露出欣賞之色。
但很快，聽著聽著，他們就覺得不對勁了。
“這曲子，為何我聽著，有種耳熟的感覺。”
王孝傑放下手中酒樽，臉上露出思索的神情。
他總覺得自己在那裡聽過這個曲子，卻也有點模糊。
“是啊，這個曲子，我聽著也有些耳熟，在哪聽的呢。”
他旁邊的大臣開口附和，也是苦苦思索起來。
也就在這時，武承嗣再次拍了拍手，幾十名舞者走了進來。
舞者之中，男女都有，身上披著簡單的甲士服裝。
手上拿著木劍，同時一面木盾橫在胸前。
“這是……秦王破陣樂！”
驟然。
有一名大臣驚撥出聲。
聽到這個名字，除了五姓七望的大臣，其他大臣皆是臉色一變。
“諸位同僚，昔太宗皇帝出征之前，必奏秦王破陣樂。”
“今我神皇在位，北方亂臣賊子起兵，擾我國土，禍我百姓。”
“今日，再奏秦王破陣樂，以示我大周必勝之決心！”
氣勢磅礴，恢弘大氣的秦王破陣樂隨之演奏。
鼓聲震天，彷彿直接將眾位大臣拉回了太宗皇帝時的戰場。
鼓樂激烈時，舞者也開始互相博弈起來。
看著這一幕，不知多少年邁的老臣偷偷流下了淚水。
砰！
朝陽眾人聞聲望去，赫然當朝宰相張柬之。
見宴會被破壞，武承嗣當即起身，指著張柬之，怒喝道：
“張大人，你是假酒喝多了嗎！”
“今天是陛下壽宴，你安敢如此放肆！”
武承嗣勸姑母安排這個壽宴，自然是有心裡的小九九的。
他想借助這個機會，將天下兵馬節制在自己手上。
可還沒等到氣氛，卻先等到一個破壞氣氛的，這如何讓他不惱。
張柬之並不回話，只是雙眼通紅，死死地盯著武承嗣。
若是不明所以的常人，怕還是以為武承嗣是張柬之的殺父仇人。
張柬之行至大殿中央，向臺上武則天一拱手，道：
“臣身體抱恙，這宴會臣就不參加了，告退。”
說完，就直接走了出去，壓根沒看到武則天氣歪的表情。
而在他之後，不少的大臣，尤其是武將，也隨之退出大殿。
“狂妄！”
武則天氣極反笑，直接叫御林軍去捉拿他們。
然而，卻見大殿之外傳來一聲嚎哭聲，哭聲震天：
“昔日秦王在時，每逢殺敵衛國，都會演奏秦王破陣樂。”
“可如今，秦王破陣樂還在，太宗皇帝不在了，大唐也不在了。”
當即，大殿之外，啜泣之聲，隨處可聞。
【是日，武皇惶惶，親赴李唐宗廟，拜太宗數日，方壓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