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燃燈到來，所謂何事。

且說那西岐王宮，夜幕如濃稠的墨汁，沉甸甸地壓在宮牆之上。

烏雲似猙獰的獸群，將月亮層層遮蔽，僅透出幾縷幽微的光，在宮殿的琉璃瓦上投下斑駁暗影。

姬發一襲玄色王袍，靜靜佇立在窗前。

他的身姿挺拔，卻難掩疲憊。

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噠、噠、噠”，那節奏他紊亂的心跳。

這一個月來，前線戰報如雪片般飛來，每一份都似利刃，割著他的心。

三萬將士的傷亡，讓這位年輕的武王夜不能寐，滿心的焦慮與愧疚，如同這無盡的黑夜，吞噬著他。

殿外，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劃破了夜的寂靜。

散宜生和周公旦匆匆而入，衣袍上的夜露閃爍著清冷的光，是他們一路奔波的見證。

“大王，何邑等人已在殿外聚集。”

散宜生低聲稟道，眉頭緊蹙，眼中透著憂慮，“看架勢，今晚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姬發冷笑一聲，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孤倒要看看，他們能掀起什麼風浪。”

轉身時，燭火搖曳，映出他眼下的青黑。“升殿。”

他的聲音低沉卻堅定，在空曠的殿內迴盪。

大殿之中，燈火昏黃。

二十餘名文臣分列兩側，氣氛緊張得如拉緊的弓弦。

何邑站在最前，斑白的鬍鬚微微顫動，渾濁的雙眼中燃燒著固執的火焰。

這位歷經兩朝的老臣，此刻被一股執念驅使。

“大王！”何邑聲若洪鐘，“臣彈劾姜尚窮兵黷武，請大王即刻收回兵權，與大商議和！”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譁然。

幾名年輕文臣紛紛出列附和，臉上滿是焦急；年長者們則大多沉默，眼神中透著猶豫。

姬發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散宜生身上：“上大夫有何見解？”

散宜生從容出列，青袍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沉穩莊重。

他拱手道：“何大人此言差矣。商王寵信妖妃，殘害忠良，比夏桀更甚。

東南兩路諸侯已反，此乃天賜良機。若此時議和，待商王平定東南，我西岐危矣！”

“荒謬！”何邑怒目圓睜，“商王再昏聵，也不敢撕毀盟約！我西岐……”

“何大人！”周公旦突然打斷，聲音如雷霆，“您可記得比干丞相如何死的？”

殿內瞬間安靜，空氣凝固。

比干被剖心的慘狀，是朝歌城最恐怖的傳說，也是西岐人心中的一道血痕。

何邑臉色發白，仍強撐道：“那……那是……”

“連王叔都敢殺，商王還有什麼不敢？”周公旦步步緊逼，眼神銳利如鷹，“將西岐安危寄託於暴君仁慈，豈非與虎謀皮？”

姬發適時開口：“眾卿放心，孤已聯絡崇黑虎，必要時可請曹州兵馬相助。”

這話如定心丸，多數大臣面露喜色。唯有何邑不甘心，向前一步：“大王！連年征戰，百姓困苦。老臣族中商隊這月損失……”

“何大人！”散宜生提高聲調，目光如炬，“您是為國事，還是為自家商隊？”

何邑語塞，老臉漲得通紅，張了張嘴，卻再難出聲。

姬發起身，王袍無風自動，威嚴盡顯：“孤意已決，伐商大業絕不中止。退朝！”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

搖曳的燭火，將姬發、散宜生和周公旦的身影映在牆上，影影綽綽。

姬發忽然劇烈咳嗽起來，身體顫抖。手帕上，點點猩紅觸目驚心。

“大王！”周公旦驚呼，眼中滿是擔憂。

姬發擺手，喘著粗氣：“無礙。說說吧，前線究竟如何？”

散宜生嘆息：“姜丞相壓力很大。聞仲用兵如神，更有個叫陶榮的將領，武藝高強，連斬我方數員大將……”

“陶榮……”姬發喃喃，眼中寒光閃爍，“明日你親赴大營，請相父回城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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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旦忽道：“大王，臣弟有一計。”說著，取出一卷竹簡，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各家貴族的產業，“何邑等人反對，無非利益受損。若以戰利品許之……”

姬發眼睛一亮：“好個陽謀！就依王弟之計。”

次日拂曉，晨曦微露。

散宜生單騎出城，馬蹄“嘚嘚”，踏碎一地晨霜。

途經集市，人聲嘈雜。

“聽說了嗎？昨夜王宮吵得可兇了……”“要我說，早該議和！我兒子都戰死了……”“噓！你不要命了？”

散宜生握緊韁繩，心中暗歎。

這場戰爭，已讓西岐傷痕累累。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為了西岐的未來，只能前行。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傳令兵飛馳而至，滿臉驚恐：“大人！不好了！聞仲突襲我軍大營！”

散宜生臉色驟變，揚鞭疾馳。

身後，西岐城的輪廓在朝陽中漸漸模糊，一個搖搖欲墜的夢。

一路上，塵土飛揚。

散宜生心急如焚，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大營的景象。

姜丞相可曾料到聞仲突襲？將士們能否抵禦？陶榮那員猛將，又會給西岐軍帶來怎樣的重創？

當大營的輪廓映入眼簾，散宜生的心猛地一沉。只見大營方向濃煙滾滾，喊殺聲隱隱傳來。他咬緊牙關，催促馬匹加速。

衝進大營，眼前一片混亂。士兵們匆忙奔走，有的在搬運傷員，有的在準備防禦。散宜生跳下馬來，抓住一名士兵：“姜丞相呢？”士兵指了指中軍帳，話未出口便被喊殺聲淹沒。

散宜生快步走向中軍帳，帳內氣氛凝重。姜子牙面色凝重，正對著地圖沉思。見到散宜生，他微微點頭：“上大夫，你來了。”

散宜生急道：“丞相，聞仲突襲，這可如何是好？”

姜子牙抬眸，眼中閃過一絲疲憊：“聞仲此來，早有謀劃。陶榮更是一員悍將，給我軍造成不小損失。但我軍也非毫無準備。”說著，他指向地圖上的一處：“我已安排伏兵在此，只等聞仲深入。”

散宜生眉頭稍展：“如此甚好。只是大王擔心丞相，命我請您回城議事。”

姜子牙沉吟片刻：“如今戰事吃緊，我暫不能回城。你回去告訴大王，讓他放心，我定會守住大營，擊退聞仲。”

散宜生點頭：“丞相小心。西岐安危，全繫於您一身。”

此時，一名士兵匆匆入帳：“丞相，敵軍攻勢猛烈，前鋒已逼近轅門！”

姜子牙起身，手持打神鞭：“走，看看去。”

兩人出得帳來，只見戰場上硝煙瀰漫，喊殺聲震耳欲聾。聞仲騎著墨麒麟，手持雌雄鞭，威風凜凜。他身旁，陶榮揮舞大刀，如猛虎般衝入西岐軍陣，西岐士兵紛紛後退。

姜子牙面色一沉，口中唸唸有詞。打神鞭騰空而起，化作一道金光，直取聞仲。聞仲見狀，揮鞭抵擋，兩鞭相交，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陶榮見聞仲受阻，捨棄士兵，直奔姜子牙而來。散宜生大驚：“丞相小心！”

姜子牙卻不慌不忙，袖中飛出一張黃巾力士符。一道黃影閃過，黃巾力士現身，攔住陶榮。陶榮與黃巾力士戰在一處，一時間難解難分。

戰場上，雙方將士廝殺得難解難分。鮮血染紅了土地，殘肢斷臂隨處可見。西岐軍雖奮力抵抗，但聞仲軍來勢洶洶，仍漸漸處於下風。

姜子牙眉頭緊皺，心中暗自思量對策。突然，他目光一亮，看向遠處的山谷。他轉頭對散宜生道：“上大夫，你速去通知埋伏在山谷的將士，等我訊號，即刻出擊。”

散宜生領命而去。姜子牙手中打神鞭揮舞得愈發猛烈，同時口中咒語不停，試圖牽制聞仲，為伏兵爭取時間。

就在西岐軍快要支撐不住時，山谷中喊殺聲起。一支奇兵殺出，如猛虎下山，直插聞仲軍後方。聞仲大驚，回頭望去，只見旗號鮮明，正是西岐的伏兵。

此時，姜子牙抓住時機，大喝一聲：“將士們，反攻！”西岐軍士氣大振，紛紛轉身，與伏兵前後夾擊聞仲軍。

聞仲見勢不妙，知道再打下去恐有全軍覆沒之險，無奈之下，只好下令撤退。陶榮雖不情願，但也只能跟著聞仲且戰且退。

姜子牙望著聞仲軍遠去的背影，長舒一口氣。這一戰，雖未大獲全勝，但好歹守住了大營，擊退了聞仲的突襲。

散宜生回到姜子牙身邊：“丞相，此戰艱辛，您也該回城休息休息，與大王商議下一步對策了。”

姜子牙點頭：“也好。這大營便交給幾位將軍鎮守，我們回城。”

於是，姜子牙與散宜生整頓兵馬，緩緩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