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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仙人跪地求饒】

此刻。

天穹之上,鉛灰如鐵,沉沉壓著。

竟比人間最破敗的城垣還要令人窒息幾分。

方才還仙氣繚繞的雲端,此刻卻徹底顛倒了過來。

那些所謂仙人,哪裡還有半點神仙模樣?

他們倉惶四散,衣袂撕裂,祥雲撞得粉碎。

飛遁之態,倒像是一群被獵犬追急了的鵪鶉。

撲稜稜亂撞。

只求逃命。

剛才那點飄渺仙氣、道貌岸然,此刻早已被撕得粉碎,盡數拋在身後。

唯餘下狼狽不堪的軀殼,在鐵灰色的天幕下徒勞掙扎。

五個身影,皆作範清越模樣,自那破碎的雲渦深處,緩緩地步出。

他們的殺招如出一轍,帶著某種令人齒冷的、提線木偶般的精準。

手中劍光,比這黯淡天光更冷,更利,更無一絲遲疑。

劍鋒所指,仙人們的血,便潑墨般濺起,在灰雲之上洇開刺目的紅痕。

那些仙人,無論曾有何等神通,何等清貴。

此刻不過成了砧板魚肉,驚惶奔逃。

卻在劍光織就的羅網中紛紛墜落,如被勁風掃下的枯葉。

仙骸帶著殘破的羽衣,無聲跌入下方深不見底的雲海,連個響動也無。

令人心頭髮緊的,並非這無情的殺戮,卻是其中一位仙人。

他竟在範清越的劍光迫近之際,猛地停住逃竄之勢。

雙膝一軟,重重砸在雲端……那虛幻的雲氣,竟也似被他跪出了沉悶的聲響。

他渾身抖得厲害,仙冠歪斜,麵皮慘白,涕淚橫流。

口中嗚咽著聽不真切的求告之詞。

早已不復仙人之姿。

這景象,比方才的奔逃更顯出十分的荒誕與悽惶。

便是下方仰頭觀望的人間凡夫,亦覺驚心動魄,難以置信。

這便是他們焚香禮拜的“上仙”麼?

範清越的分身之一,身影微微一頓。

劍光稍滯,映出那仙人涕泗交流的臉。

眼中除了絕望的哀懇,竟還有一絲妄圖僥倖的卑怯。

這卑微的求生之態,彷彿比任何抵抗都更令那劍客感到汙穢。

只一瞬,範清越那點微不可察的停頓便消失了。

劍光毫不猶豫地劈落。

乾脆利落。

如同廚子斬斷案板上的雞頸。

求饒聲戛然而止。

頭顱滾落,那仙人身軀也隨即被後續的劍光絞碎。

化作一片腥紅的霧氣。

求饒,在這無情的劍下,連片刻的漣漪也未能激起。

不多時,天上雲層裡那點混亂的湧動也終於平息下去。

仙人之血染就的幾抹暗紅殘霞,也漸漸被沉重的灰雲吞噬殆盡。

天空復歸死寂,唯餘一片令人窒息的空曠。

李淳罡、鄧太阿、王仙芝,這三位人間頂峰的劍客,昂首仰望,臉上血色褪盡。

取而代之的,全是震撼。

那五個範清越分身,已默然收劍,靜靜立於殘雲之上。

身影在慘淡天光下投出極長的、孤絕的影子。

他們身上殘留的劍氣,仍攪動著周遭的雲氣,無聲訴說著方才那場非人屠戮的餘威。

王仙芝喉頭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他此生所求,便是登臨絕頂,而此刻目睹那五個身影所展現的、遠超想象界限的力量。

竟使他渾身筋骨都隱隱生痛,彷彿被無形巨力碾過。

鄧太阿素來灑落,此刻手中那柄從不離身的桃花枝,竟也忘了轉動。

目光死死釘在天上,喃喃自語:“這……豈是人力可及?”

李淳罡臉上溝壑縱橫,每一道都刻著歲月的風霜與劍意的磨礪。

此刻亦被一種深沉的茫然所覆蓋。

他畢生引以為傲的劍道,在這片死寂的天空下,顯得如此蒼白而可笑。

鄧太阿終於勉強收回目光,艱難地轉向頭頂那片虛空。

那巨大的天門,雖失去了仙人的維繫,卻依舊懸在那裡。

門框上流轉著幽邃難測的光華,似開似合,沉沉地壓在所有人的心頭。

它橫亙在那裡,像一塊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又像一隻永不闔上的、窺伺人間的巨眼。

“此門……當如何?”

鄧太阿的聲音乾澀,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疲憊。

李淳罡猛地一震,彷彿被這聲音驚醒。

他眼中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暴戾的決絕。

“毀掉它!”

他聲音嘶啞,如同砂石摩擦,“永遠封死這鬼門關!”

話音未落,這位武道魁首猛地踏前一步,枯瘦的身軀驟然繃緊如一張拉滿的弓。

他手中出現的那柄,古樸長劍嗡鳴出鞘,劍身並不耀眼,卻凝聚著人間劍道最本源的沉重。

他吐氣開聲,並無花哨,只是將全身精氣神盡數灌注於這樸實無華的一劍之中,朝著那巍峨天門,奮力斬去!

一道凝練如實質的灰色劍氣,撕裂長空,帶著開山裂海的沉悶呼嘯,狠狠撞向天門。

轟然巨響!

劍氣爆散,罡風四溢,吹得下方觀者幾乎站立不穩。

然那天門,紋絲不動。

門扉上流轉的光華僅僅微微一蕩,如石子投入深潭泛起的漣漪。

隨即又恢復死寂,連一道印痕都未曾留下。

王仙芝濃眉緊鎖,一聲低吼如悶雷炸響。

他身形驟然膨脹,肌肉虯結,衣袍鼓盪,周身筋骨發出噼啪爆響。

他不信這天地間有物不可撼!

雙拳緊握,拳罡凝成兩團刺目的白光,彷彿握住了兩輪縮小的太陽。

他沉腰坐馬,雙拳齊出,拳勢剛猛無儔,帶著粉碎星辰的蠻力,悍然轟向天門!

“砰——!”

震耳欲聾的爆鳴聲比李淳罡那一劍更為駭人。

雙拳結結實實砸在門扉之上,狂暴的氣勁瘋狂炸開,空間都為之扭曲。

王仙芝雙臂劇震,虎口迸裂,鮮血淋漓。

再看那天門,依舊巋然如山。

門扉上那層幽光如水波般盪漾開去,輕易便卸去了這能摧城拔嶽的恐怖力道,復歸原狀,冷漠地嘲笑著人間的力量。

鄧太阿輕輕嘆息一聲,似有無限遺憾。

他抬起手,那根伴他多年的桃枝輕飄飄地點出,姿態優雅從容。

剎那間,枝頭綻放出萬千朵粉豔桃花,花雨紛飛,如夢似幻。

然而每一片輕柔的花瓣邊緣,都閃爍著足以切割金鐵的寒芒。

花雨無聲無息地飄向天門,輕柔地覆蓋其上,旋即花瓣急速旋轉、切割,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嗤”銳響,密集如驟雨打芭蕉。

這看似溫柔的攻擊,實則蘊含著最陰柔也最鋒銳的殺伐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