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
天色陰沉。
雲壓得極低。
彷彿要壓垮這人間。
範建立在殿上,面帶笑意。
卻無一絲暖意。
似是春日裡的一場霜雪,冷得刺骨。
底下站著的,皆是昔日朝中重臣。
或是世家子弟,或是寒門出身。
皆曾在他面前俯首稱臣。
稱他為“主公”,稱他為“明主”,稱他為“真命天子”。
範建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前有長公主造反,現在又是我,你們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有人臉色驟變。
有人低頭沉思。
有人心中暗叫不好。
他們這才恍然大悟。
這不是封賞,而是陷井!
這不是登基大典,而是一場精心佈局的清算。
他們被範建釣上來了。
像魚一般,掙扎著咬住了那根誘人的鉤。
範建的笑容愈發深了。
像是看穿了一切的貓。
看著掙扎的老鼠。
他不急不緩地踱步,腳下的地磚映出他修長的影子,彷彿一座山壓在眾人頭頂。
他輕聲道:“你們以為,我真會與我兒爭這天下?
我範建,雖非聖人,卻也知曉何為父子之情。”
話音剛落,殿外忽然傳來一陣鐵蹄之聲,如雷貫耳。
紅甲騎士列隊而入,刀光冷冽,殺氣騰騰。
那些大臣們頓時亂作一團,有人驚呼,有人跪地求饒,有人轉身就想逃。
但紅甲騎士早已將前後門堵死,如同鐵桶一般,將這些人困在其中。
“範建!你這是過河拆橋!”
一人怒吼,卻被一刀斬於階下,血濺白玉階,紅得刺眼。
範建依舊笑著,彷彿這一切與他無關。
他只是看著,看著這些曾經高談闊論、妄圖擁立他為帝的人,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他們的血,染紅了他的靴底,也染紅了他的心。
待一切平息,殿中已是一片死寂。
風穿過空曠的大殿,吹起殘破的衣角。
也吹動了範建的長袍。
他俯視著那些屍體,低聲自語:“我怎會造我兒子的反呢?
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我背後,打著我兒子的旗號。”
此時,柳如玉緩步走來,她穿著素衣,卻掩不住眉宇間的惶恐。
她低聲道:“老爺,我們柳家……可沒參與。”
範建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炬,直刺她心底。
柳如玉不敢與他對視,只覺得那目光彷彿能穿透她的皮肉,看清她心中每一絲隱秘的念頭。
“柳家還能存到今日,不容易。”
範建語氣淡淡,卻藏著幾分冷意。
柳如玉心頭一顫,忙低頭應道:“多謝老爺。”
範建卻未接她的話,而是緩緩道:“你應該謝陛下,是他有意放柳家一馬。”
柳如玉怔住,心中五味雜陳。
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曾被她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可能會與她兒子爭奪家產的小子,如今已登臨九五,成了這天下的主人。
她抬頭望向殿外,天空依舊灰暗,彷彿永遠不見天日。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一生,彷彿都在下錯棋。
她原以為,她護住了柳家,保住了兒子的未來,卻不料這一切,不過是別人掌中的一枚棋子。
而那真正的棋手,早已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布好了局,等著她一步步走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懼與不安,輕聲道:
“多謝陛下……”
話音未落,範建已轉身離去,紅袍在風中翻飛,如血一般耀眼。
……
……
這夜。
儋州,海風微涼。
鹹溼的空氣中夾雜著些許腥氣,倒不似白日那般悶熱。
街市雖已入夜,卻仍有些許燈火未熄,映著石板路上的水漬,倒顯得幾分清冷。
範清越並未帶隨從,只李雲睿一人跟在身後。
二人並肩而行,似尋常百姓,步履不疾不徐。
儋州雖偏遠,卻民風淳樸,街道整潔,街邊攤販雖不多,倒也熱鬧。
範清越興致頗高,隨意逛了逛,買了幾樣儋州特有的小吃,遞給李雲睿,道:
“嚐嚐,這是朕小時候最愛吃的。”
李雲睿接過,略一遲疑,終是接了過去,道:
“陛下竟還記得這些。”
待二人回至城主府,卻見門前已圍得水洩不通。
人群密密麻麻,皆是百姓。
有老有少,男女皆有。
手中提著雞蛋、魚、布匹、乾果,甚至還有些孩童抱來幾隻雞鴨,皆是自家所產。
雖不值幾文錢,卻都是心意。
見二人到來,有人高呼一聲:“參見陛下!”
頓時,眾人齊刷刷轉頭,紛紛跪下,高呼“參見陛下”。
聲如雷動,震得四下鴉雀無聲。
百姓們哭聲頓起,泣不成聲。
一人老淚縱橫,顫聲道:“若非陛下及時到來,儋州早已淪為倭寇屠場,我等百姓,恐無一人能活。”
另一人則哽咽道:“陛下救我等性命,此恩此德,永世不忘。
這些禮物雖不值錢,卻都是我等親手所備,望陛下不棄。”
範清越面色沉靜,抬手一揮,一股無形之力將眾人一一扶起。
他緩緩道:“你們的心意,朕都收下了。”
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隨即,他又命人取出一些銀兩,分發給百姓,道:
“這些銀兩,不為賞賜,只為慰勞你們的辛苦。”
百姓們紛紛跪謝,口呼萬歲,聲震四野。
片刻後,人群漸漸散去,燈火遠去,街頭重歸寂靜。
李雲睿立於一旁,目送百姓離去,神色複雜,良久才道:
“陛下,果真得民心如斯。
今日一見,方知百姓對您之敬愛,非是虛言。”
範清越望著遠去的人群,輕聲道:
“朕自幼生於民間,深知百姓之苦。
今雖為帝,亦不敢忘本。
民心如水,載舟亦能覆舟。
若失民心,何以為君?”
李雲睿聞言,心中一震,低頭不語。
良久,方道:“陛下之言,令我頓悟。
我願隨陛下,共守此民,共治此國。”
夜風依舊,吹得衣袂翻飛。
儋州的夜,靜得如一面湖水,而人心,卻如潮水般湧動,久久不息。
“陛下,我新學了倭國的女人術,那邊叫打莊,我也想和陛下打莊。”李雲睿嫵媚說道。
“你還懷有身孕,日後再說吧。”
“可長時間不和陛下那啥,我實在忍不了了……”李雲睿嫵媚之中,帶著幾分可憐,還有請求。
“陛下,你就打莊嘛,好不好……”
範清越搖頭,這女人太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