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聽瀾見爺爺如此開心,心中也是一鬆,她拉著陸知衍的手,又陪著老人在院子裡逗留了一會兒,說了些內地家中的趣事,逗得老人笑聲不斷。
這樣的日子是陳柏期盼了一輩子的,本以為這輩子都沒法享受這樣的天倫之樂了,沒想到老天還是垂憐他的。
直到福伯上前來,提醒他該午睡休息了,陳柏才意猶未盡地被勸回了房間。
福伯讓傭人把陳柏送回房,又親自將姜聽瀾和陸知衍引到了為他們準備的客房。
那是一間位於主樓二樓,朝向最好,視野最開闊的套房。
房間寬敞明亮,佈置得溫馨雅緻,不僅生活用品一應俱全,連衣櫃裡都掛滿了嶄新的當季男女服裝,從睡衣到外出服,全是現下港城流行的大牌服飾。
梳妝檯上,更是擺放著全套的護膚品和化妝品,牌子都是港城最頂級的。
若是不說感覺已經回到後世了,處處彰顯著跟內地不一樣的風格。
“大小姐,姑爺,這裡就是二位的房間,”福伯恭敬地說道。
“有勞福伯了。”姜聽瀾溫和頷首。
待福伯躬身退下,並體貼地為他們關上房門後,房間裡終於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那股在外人面前維持的端方與客氣瞬間褪去,姜聽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習慣性地往身旁的男人身上一靠。
陸知衍順勢伸出長臂,將她穩穩地攬入懷中,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心疼:“累了?”
“有點。”姜聽瀾誠實地點點頭,將臉頰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感受著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心跳,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慵懶的軟糯,“感覺比在鄉下拍電影都累。”
陸知衍低笑一聲,攬著她走到柔軟的沙發旁坐下,大手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肩頸處,不輕不重地替她揉捏著,結婚這些年他按摩的本事長進最快了,時時刻刻為自家媳婦兒準備著!
“辛苦我們家瀾瀾了。”
溫熱的掌心,帶著薄繭,力道恰到好處地舒緩著她緊繃的肌肉,姜聽瀾舒服地喟嘆了一聲,像只被順毛的貓兒,懶洋洋地眯起了眼睛。
然而這片刻的放鬆並沒有持續太久。
她的腦子裡,始終盤旋著爺爺在觀景亭裡說的那番話。
她睜開眼,側過頭,對上了陸知衍那雙深邃如墨的黑眸。
沉默了片刻,終於坐直了身體,拉住他還在為自己按摩的大手,神情認真地開口問道:
“阿衍,對於爺爺說的,想讓我接手陳氏的事,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陸知衍聽到媳婦兒這個問題,沒有立刻回答,他反手將她柔軟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之中,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不疾不徐的動作,帶著一種無聲的支援安撫的力量。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她的臉上,認真地專注地看了兩秒才沉聲開口,磁性的嗓音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瀾瀾呢?你想接嗎?”
他沒有先表明自己的看法,沒有分析利弊,更沒有以一個丈夫的身份替她做出任何預設,他只是將選擇權,完完整整地鄭重地,交回到了她的手上。
姜聽瀾知道眼前的男人,從始至終,都將她視作一個獨立的需要被尊重的個體,而不是他的附屬品。
他會心疼她,會保護她,卻從不會試圖禁錮她。
她微微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剪影,聲音也跟著軟了下來:“我其實一開始是不知道的,也有點猶豫的。”
這不是假話,她靠回到沙發柔軟的靠背上,目光有些茫然地掃過這間過分精緻的房間。
純羊毛的地毯,觸感細膩的真皮沙發,梳妝檯上那些在內地還聞所未聞的頂級護膚品,衣櫃裡掛著的時髦衣服,這一切是無數人汲汲營營,耗盡一生也無法企及的頂峰。
“坦白說。”她組織著語言,“若是從前,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拒絕。”
她在姜家長大,上頭有哥哥姐姐,一家人關係融洽,她根本不需要太努力就可以過上躺平的生活。
不過她並非是什麼都不懂的草包千金,前世就算學的藝術,可跟在哥哥姐姐身後也學了不少東西,她對商業運作並非一無所知。
可她清楚,守業更比創業難,爺爺口中那輕描淡寫的陳氏,背後是數不清的員工生計,是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是瞬息萬變的商場風雲。
一旦接下這個擔子,就意味著她未來的人生,都要被牢牢地捆綁在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上。
她將要面對的,是無休止的會議,看不完的報表,以及那些隱藏在刀光劍影之下的陰謀算計。
那樣的生活,光是想想,就讓她覺得疲憊。
陸知衍靜靜地聽著,始終沒有打斷她,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話語裡的糾結與掙扎。
“可又不能完全不管。”她悶悶地開口,這是爺爺一輩子的心血。
“而且懷璧其罪。”姜聽瀾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就算我今天當著爺爺的面,還有港城媒體斬釘截鐵地說我不要,可別人會信嗎?那些覬覦陳氏家產的人,會因為我的‘清高’就放過我嗎?”
“那自然是不會,與其這樣倒不如陳家以後就由我來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