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錦弦的容顏僵硬。
他看著沈玉堂悲痛的容顏，那一瞬間，他的心裡蔓延起了陣陣恐懼。
想出聲打斷沈玉堂的話，喉嚨卻乾澀到無法發出聲音。
“娘她死了。”
沈玉堂哈哈笑了出聲，他的眼角淌下了淚，笑聲都帶著絕望。
“因為她發現了沈子雨沒有死，，而沈子雨不想讓娘將她假死的事情說出來，所以殺了她！”
沈子雨假死後並沒有跑多遠。
她偷的金銀細軟全都埋在京外的那棟宅子裡，沒有辦法全都帶走，乾脆就沒有走。
也許是她覺得，不會有人接發現她還活著的訊息。
亦或是，她是打算等轉移了所有金銀之後，再離開……
這一刻，沈錦弦感覺自己的天都塌了。
他眼前一陣陣發黑，死死的握緊了拳頭，將手掌都掐出了鮮血，他才沒有暈過去。
“你說……娘被沈子雨……害死了？”
沈玉堂閉上了眼。
“不只如此，就連父親，當年也是發現了她不是親生女兒，所以……被她殺了……”
當時的沈子雨只有八歲啊。
一個八歲的孩子，卻能做出這般心狠手辣之事來！
沈錦弦只感覺喉嚨裡湧出了一陣腥甜，張口噴出了一口鮮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哈……”
他狂笑了出聲，那滿是血絲的雙瞳裡，竟是流出了血淚。
沈玉堂和沈伯庸全都靜靜的看著沈錦弦發瘋。
他們剛得知真相的時候，也是如此。
痛苦，悲憤，絕望。
恨不得從未給沈輕漾下毒過，也從未重生！
“上一世，我看到的竟然是真的沈子雨，不是鬼混，是她騙了我，騙了我……”
沈錦弦咳出了兩口鮮血，整張臉都灰敗無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沈玉堂的神情一變：“你這話什麼意思？”
沈錦弦的聲音痛苦到都沙啞了：“上輩子我回京的時候，見到了沈子雨……”
“她和我說，她是怨氣不散，才一直無法轉世投胎。”
“是我們，還有沈輕漾害的她怨氣不能消散，如果沈輕漾不死，那她一輩子只能當孤魂野鬼！”
那時候，他本就對沈子雨愧疚萬分，覺得是他們害死了沈子雨。
甚至他們為了替沈子雨報仇，一開始對沈輕漾很好。
本來他們想著，是先讓她先享盡榮耀，再將她逐出家門，將她的惡行公之於眾。
最後，讓她知道，她所有的一切，都該是沈子雨的。
那樣她會嫉妒，會不甘，會痛苦的度過一生。
他們一開始，是沒想過要殺了她的……
直到遇到沈子雨……
他被愧疚所糾纏著，每日回去都會做夢。
夢裡是沈子雨睜著帶血的眼睛，一遍遍的問他。
“大哥，你不是說最喜歡我的嗎，為什麼不給我報仇，為什麼！”
他被這些愧疚壓得喘不過氣來，所以為了沈子雨，他決定要讓沈輕漾下去陪她！
可他沒有想過。
沈子雨沒有死啊。
是他發現了她，她又打不過他，不像母親那般好下手，這才用這種說法來騙他。
為何她這般蠢，竟然信了她的話。
親手，害死了他的親妹妹！
那個真心愛著他們的妹妹！
“你說什麼？”
沈玉堂暴怒。
連沈伯庸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沈錦弦。
“你為何前世沒有說過這些？”沈玉堂憤怒的上前，將沈錦弦從擔架上拽了下來。
沈錦弦摔在地上，本就開裂的傷口又滲出了鮮血。
還有濃水。
帶著惡臭。
“是你害的阿漾再也不肯原諒我們了！”
沈錦弦再次咳出了一口鮮血，他痛苦到身體都蜷縮成了一團。
可身體上的疼痛，遠遠比不上他的心痛。
“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我太想她了，我以為是我太想她，才能見到她的鬼魂，我從未想過她的死亡是假的……”
眼前沈玉堂的拳頭要落在了沈錦弦的身上，沈伯庸冷聲打斷了他。
“夠了，他已經受了重傷，你再打下去，他恐怕真的會沒命了，現在二哥要被流放了，能不能活著回來都不知，你還想要大哥死嗎？”
沈玉堂紅著眼：“要不是他隱瞞了這些事，我們又怎會……”
“給她下毒，是我們自己做出的決定。”
雖然是沈錦弦提出的，但最終是他們自己做的決定。
那一切後果，就得自己承擔。
沈玉堂緩緩的鬆開了手。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身體一點點的跌落在地。
“如果，我們都沒有重生就好了……”
沈伯庸和沈錦弦也沉默了。
尤其是沈伯庸，這些天，他每天都在做夢。
夢裡，回到了他們的前世。
但前世沒有沈子雨，只有沈輕漾。
他每次下朝回家，沈輕漾都會迎上來，甜甜的喊他一聲。
“三哥，你回來了？”
他會將阿漾最喜歡的糕點遞給她。
看著她喜笑顏開的吃著糕點。
還時不時的問他一句。
“三哥，上朝累不累？我給你煲了湯，給你暖暖身子。”
而他，看著那眉宇間盡是笑容的阿漾，覺得這才是他們該有的生活。
結果……
他的夢醒了。
又回到了現實。
痛苦就像是藤蔓，一點點的裹緊了他的心臟，將他的勒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所以，有的時候他在想，要是能回到前世，哪怕只是短短半年，用他全部的壽命去交換，都值得……
“沈子雨……”沈錦弦抬起了發紅的眼，看著沈玉堂，“她現在在哪？”
“在死牢，還有幾日就要問斬了，這次她假死，是為了逃婚抗旨，所以她被判了死刑。”
沈玉堂說這話時很平靜。
不像之前，得知沈子雨死，他如此痛苦絕望。
“而且，你知道她為何逃婚？因為那林家的二爺死了，她給貴妃出主意，讓貴妃假傳聖旨，召了阿漾入宮，為了讓她嫁給林家二爺冥婚。”
“陛下知道此事後震怒，要處死沈子雨，是我們用免死聖旨保下了她。”
“後來陛下為了懲罰她，讓她嫁給那林家二爺，她不甘心，這才假死離開。”
沈玉堂冷笑連連。
“可是，她假死前，又和上輩子一樣，寫了封遺書，說是我們的錯，是沈輕漾的錯，我們聯手逼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