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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鐵匠對蒼狼

燼烽鎮外,北風蒼涼,大大的燕字旗隨風招展。

燕十三早就等在大帳外,見到陸遮走進大營,急忙迎上去,

“陸將軍一夜破城,燕某佩服!”

陸遮見燕十三滿臉風塵,甲冑縫隙間還掛著乾涸的血跡。

拓跋渾號稱萬人敵,慣有兇名,在他全力突襲下守住高地,顯然形勢也是極其兇險,燕十三吃了不少苦頭。

“陸某贏得也是僥倖。”

他拉住燕十三走向大帳,

“咱們進帳再說。”

眾人在帳中坐好,陸遮問道,

“這幾日城中有訊息傳出來麼?”

燕十三皺著眉,搖搖頭,

“拓跋渾治軍嚴明,燼烽鎮被他守得得滴水不漏,咱們的人一點信都沒有。”

“不過...”

燕十三展眉一笑,

“城外的流民、牧戶,甚至鎮邊村裡的百姓都逃到咱們這邊來了!估計你的計策奏效了!”

自古以來,民不患寡,患不均。

六鎮之所以鬧起來,就是因為六鎮百姓極度不滿朝廷對自己的不公平待遇。

其他州府的百姓都是良民,六鎮之人卻只配做奴!

而陸遮的計策很簡單,便是“宣傳動員”。

三日前,燕十三便派人潛入燼烽鎮,鼓吹煽動鎮民的不滿情緒。

拓跋渾和阿史那骨不同,不能指望幾十個人突襲就開啟城門,但是如果鎮民全亂起來,拓跋渾一定不能安穩的躲在城裡。

陸遮低頭想了一會,

“馬上重新整軍,加強南、北、西三個方向的兵力,在東側故意留些破綻。”

“再弄些流民每天在城外生火做飯,動靜鬧得越大越好。”

他站起身緩步走到門口,望著遠處燼烽鎮的城頭,

“我倒要看看,這條土狗能躲多久!”

從那日起,大批流民在城外生火做飯,一派歡聲笑語,粟米的香氣甚至都飄進了營帳裡。

一連兩日,燼烽鎮卻依然平靜如常。

落日西沉,陸遮看著城頭上巡邏的守軍,不禁泛起嘀咕,

“大爺的!難道這條土狗真能壓住民怨?”

林小奴悄悄走到身後,拉了拉他的衣角,

“陸哥,吃飯了。”

陸遮換上一副笑臉,轉過身摸摸林小奴的頭,

“韓如晦到了嗎?”

林小奴甜甜一笑,

“早來了,等著你開飯呢。”

大帳裡,韓如晦直挺挺坐在矮桌前,低垂眼簾盯著桌上的盤子。

陸遮瞥了他一眼,大咧咧坐下,抓起麵餅吃了起來。

“你這條攻心計,似乎沒有奏效。”

韓如晦突然開口。

陸遮正大口吃著餅,嘴裡含糊不清,

“著什麼急?還有一天呢。”

韓如晦沉默片刻,掰下一塊餅,小口吃起來,

“你也知道,朝廷的兵馬已經在幷州集結,最多半月就要到了。”

陸遮點點頭,“嗯”了一聲。

韓如晦把掉在桌上的餅渣劃拉到手心,仰頭倒進嘴裡,

“現在用我的法子,還來得及。”

陸遮依舊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擺擺手,

“明天再說。”

韓如晦拍拍手站起身,向陸遮施了一禮,

“我吃好了。”

又向林小奴微微一拜,走出帳外。

轉眼之間,天便黑了下來。

這一夜註定無眠,陸遮躺在帳裡轉轉反側,

“要不明天找找那三條暗河?”

他毫無睡意,只覺得越躺越煩躁。

“大爺的!”

陸遮猛地坐起身。

守在帳外的石虎好奇的探進頭來。

陸遮向他問道,

“什麼時辰了?”

“應該...快黎明瞭吧。”

石虎轉過頭想看看天色,卻猛然間發現,燼烽鎮裡竟然隱隱亮起火光。

他失聲道,

“燼烽鎮失火了?”

陸遮“嗖”的跳起身,一步竄出帳外。

遠處城裡正亮著光,頃刻間,已隱約能看到火焰。

“報!”

一名親兵狂奔而來,

“將軍!城裡人聲雜亂,喊殺聲不斷!”

陸遮頓時狂喜,哈哈大笑,

“大爺的!終於亂起來了!”

“陸將軍!”

燕十三急匆匆走來,

“燼烽鎮裡好像出事了!”

陸遮當機立斷,

“機不可失!馬上列陣攻城!”

說著,他忽然拉住燕十三,

“在東側留個破綻!”

韓如晦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一雙桃花眼中竟滿是興奮神色,

“我與將軍同去。”

天邊漸漸亮起微光,城中的喊殺聲越來越大。

流民軍已列陣完畢,只等鼓聲結束便要攻城。

突然間,城門開了!

可開啟的卻不是故意留下破綻的東門,而是陸遮中軍正對的南門!

洞開的城門裡,黑甲騎兵洪流般傾瀉而出,精緻鍛造的鎖子甲在晨光中折射著寒芒。

當中一人穿著銀盔銀甲,便是隔著老遠,陸遮也能感受到他如電的目光,正是拓跋渾。

韓如晦騎在馬上,輕聲笑了笑,

“你想讓他逃,他卻想要你的命,這頭朔風草原上的蒼狼不願被人擺佈。”

這隊騎兵才剛剛出了城,陣列兩側便自發裂出六道鋒刃,幾乎眨眼間便整好了隊形,粗略看來竟有兩千多騎。

陸遮的心臟驟然一緊,這支讓柔然部落聞風喪膽的騎兵確實名不虛傳,只是列陣而立,就讓人膽寒。

自己這邊的流民軍幾乎都是步兵,更遠遠算不上軍紀嚴明,對上這支騎兵恐怕不妙!

陸遮只猶豫了一瞬,

“傳令!破字營上前,敵軍進了五十步便給老子齊射!”

他用連日趕工造出的兩千破甲弩組建了一支破字營,分了一半讓石虎帶走,去了那處伏擊的山坳。

他本想等拓跋渾突圍逃走,再帶著剩下的破字營追上去,在山坳裡和石虎前後夾擊,殲滅拓跋渾。

可當下情形已經和他預想的不同。

拓跋渾的黑甲騎之強,遠超出他想象,只能當機立斷第一時間派上破字營。

大地震動,戰馬嘶鳴,兩千黑甲騎迅雷一般衝向陸遮中軍,帶起漫天塵煙。

六十步...五十步...

破空聲穿透戰馬的嘶鳴,破甲弩齊發!

衝在前排的騎兵瞬間中箭落馬,可騎兵陣容卻絲毫不亂,速度更沒慢下分毫。

第一輪齊射過後,前排弩兵迅速後撤裝箭,後排弩兵上前一步,展開第二輪齊射。

黑甲騎快的像掠過河面的魚鷹,破字營只來得及射出三輪羽箭,鋒利的馬槊已刺到眼前。

破字營被瞬間衝散,後排的流民步兵更是難擋騎兵衝擊,只是片刻功夫,陸遮已能看清拓跋渾帶著殺意的眼睛。

萬人敵的稱號名不虛傳,他馬槊所到之處鮮血四濺,更沒人能近得了他的身邊。

剛才黑甲騎一出城門,圍城的流民軍便已開始向中軍靠攏,只是拓跋渾來得太快,救援已然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