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水灣內,三面環水的湖光獨棟別墅內,二樓明亮又偌大的書房裡,周政怒不可遏的一把將電腦掀翻下桌,“咣噹”幾聲,嚇得大壯渾身肥肉一顫的靠邊站。
兄弟幾個相處多年,他幾乎很少會看見周政被氣成這樣。
“搞什麼?”大壯將電腦從地上撿起來,螢幕碎出裂縫,但不影響著畫面裡依然滾動著周政的名字,他看的直嘬牙,“就程恬那樣的,二週不應該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吧?”
程恬是漂亮,但跟兄弟翻臉,好像也不至於。
更何況,大家都是京圈混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周磁這麼幹,將來能撈到什麼好處?
再說,他們幾個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周磁這人混,但骨子裡特仗義,從小就能為了他們幾個人,跟著外面的貨擼胳膊挽袖子的掐架,不像是個會為了女人搞兄弟的樣。
怎麼聽、怎麼想、怎麼看,大壯都覺得周磁不是這樣的人。
他沒忍住的問,“老周,這裡面是不是有誤會啊,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沒有誤會。”周政氣的太陽穴發脹,他閉了閉眼,眼底一片陰霾。
半晌,他想起件事,突然臉色一寒,掀開眼皮子的暗自咬牙,“怪不得。”
怪不得在餐廳時,周磁提及人命,又跟他說了句有關機場的彎彎繞的話。
原來是衝著當年的事在這裡等著呢。
想起周磁當年在一片罵聲中不得不出國避風頭的狼狽樣,周政倒吸一口涼氣。
往事歷歷在目的清晰,他突然回想起周磁出國前,在機場上對他說的那句話。
當時那麼多人,大壯、小七、祁陽他們都來了,但周磁唯獨只對他問了一句。
他說,“老周,我就問你一句,是不是我真走了,你這人就能倍兒輕鬆了?”
他當時沒說話。
所以,周磁也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最後又笑了下,“行了,知道了,你高興。”
然後他就走了。
走得特乾脆。
原本週磁的眼底還有對一切不甘、不忍、不認等等複雜又交疊一起的情緒。
可因為他的沉默,周磁在沒講一句,任由眼底光芒逐漸暗淡,揹包轉身離開。
一走,就是好些年。
連頭都沒回。
任由自己被流放到了海外過著無人問津的日子。
所以,任憑如今回想起當初,周政猛然驚醒,愕然不已,“原來他早知道了!”
可這句後,他又一陣心顫,又是一股恨。
如果周磁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卻還是走了,就意味著,他是故意的。
他一直都在冷眼旁觀的看著他演戲!
拿他當傻子嗎!
想起周磁意味不明的眼色,周政滿心俱意,受不住,他一拳砸向了辦公桌面。
既然這樣,他如今回來,是不是意味著他要向自己討補當年失去的一切?
周磁要報復,是不是?
可明明那件事做的天衣無縫,沒人知道啊!
周政思緒複雜,對外又受人夾擊,有些事不敢細想,更不敢自亂陣腳。
大壯一根直腸通大腦,他實在是聽得糊塗,有些著急著,“到底什麼啊?”
然而,有些事迫在眉睫,周政面冷如冰,立刻拿出手機,“我現在要給周謹恆打電話。”
大壯怔了下,又嚇了一跳,立刻撲過去,按住了周政的手機,“你幹嘛!”
周政橫眉看向他。
“你瘋了,你找他幹嘛啊?”大壯義憤填膺,“你忘了,這王八羔子跟二週關係不對付,以前沒少明裡暗地的坑他,哥幾個背地裡沒揍他丫的,算他周謹恆窩在老宅裡不出來,是個沒娘養的慫貨,你給他打電話,你能跟他有啥交情啊?”
周政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問,“若我說,我早就跟他背地裡有了往來呢?”
大壯眼皮子一跳,神情古怪的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大壯。”周政定定的看著他,“假如說,周磁當年被迫出國這事兒,背地裡也有我一份參與,兄弟幾個裡,你是選擇跟著他混,還是繼續跟著我往前走?”
道不同不相為謀,路走到今天,他與周磁早晚要分道揚鑣,這是不爭的事實。
有些事沒辦法,他早料到會有今天了。
聞言,大壯嚇得一張臉有些發皺,他愣愣的看著周政,好半天才回過味來。
那就意味著……
他嗓子有些發乾,腦子也有些發脹不敢細想,悶聲著,“老周,我聽不懂。”
“你聽得懂。”周政咄咄逼人。
“我……”僵持中,大壯如鯁在喉,他不想劃分陣營,可到了這一步,論親近,肯定是他與周政更鐵磁,他忿忿的洩了口氣,不得不給周政一個終極答案。
“算了。”他背過身、鬆了手,又將搶來的手機還給周政,“你給王八羔子打電話吧。”
到底是做出了最後的選擇。
“謝了,兄弟。”周政拿過手機,也不避諱,當著大壯的面聯絡周謹恆。
聽著二人的交談聲,大壯一張臉都擰在一起,低聲罵了句,“他爹的。”
也不知在罵誰。
——
一旁,別墅裡,二人一回來,周磁破天荒的帶著程恬去了頂樓上吹晚風。
程恬感到很意外,她一路上樓,最後視野開闊,沒有她想象中的空中高爾夫。
是塊露天的無邊框泳池,令人感官感到震驚的是,視野開闢的遠處,居然能觀看著京市繁華的夜色。
入目,是林立錯落的大樓,是川流不息的馬路,是將城市夜景與燈光揉碎成片的璀璨銀河。
繁華、熱鬧、奪目、奢靡,全都擠程序恬的視野裡,令她一時迷失了心智。
如果……
程恬愣愣的朝前走了幾步,只想,如果她能夠在這裡擁有一處獨身的角落,能夠攀上這座城市最高的位置,能夠有著俯瞰城市夜景的權利,是不是意味著,她未來的日子無比坦蕩又有出路?
再也不用過著受人眼色,任人擺佈,又要忍氣吞聲的晦澀難捱的生活?
程恬想的太入神,以至於,她被眼前的光怪陸離迷了眼,一時不慎,竟然一腳踏空的跌進了無邊洶湧又冰冷刺骨的池水裡,像是深淵一樣的將她緊緊裹挾。
池水嗆進喉嚨裡,程恬整個人如夢初醒,她在水裡撲騰著大喊,“救命!”
她不會水,拼命的想要朝著岸邊撲騰,可結果越動越遠,整個人上下浮沉,渾身冷的幾乎要抽筋。
程恬遠遠看見了周磁,他就站在泳池旁,神情沉寂,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救我!”她嗆了好幾口水,向著周磁伸出手,拼命又期待的喊,“救救我!”
然而,周磁斂眉垂目的望著她,看人的眉宇神情之間再不見先前的半點溫情。
他說,“提醒你一句。”
此刻,程恬險些要被池水漫過腦袋,鼻子裡被水嗆的火辣辣的疼。
但周磁視而不見,只是伸手撣了撣衣服上被她先前碰處來的褶皺,冷眼旁觀的看著她一點點的被池水漫過了嘴、鼻、眼,神情疏冷著。
他說,“做人太貪心,是不會有好下場的,小妹妹,差不多得了。”
這句後,他轉身漠然離開。
而程恬,再難支撐住,整個人墜入水中,再不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