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醫院時不同,陳今朝脫掉一身白大褂,穿了件淺色襯衫,寬肩窄腰,氣質溫潤,襯得眉目生動了不少。
起碼整個人有了生氣,不像是在醫院時,從裡到外的透了股生人勿進的冷。
被撞了個正著,程恬忙將手機按滅,有些尷尬的站起來,“陳醫生,你下班了。”
陳今朝將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但撞破不挑破,他見多了各式各樣的患者家屬,早已見慣了這一幕,心裡倒也不在意,只是情緒淺淡的“嗯”了聲,又問,“關於後續的治療方案,你考慮的如何?”
程恬一時噎住。
說了考慮好會主動給答覆,這人,怎麼下了班還不忘上班時的事?
“她……”想起林夢,程恬有些哽住,小心的確認,“真的會好起來嗎?”
二人四目相對,陳今朝靜靜地看著她泛紅的眼眶,他眼色淡漠,沒講話。
程恬愣了下,忙解釋,“陳醫生,你誤會了,我不是怕花錢,我是怕她……”
林夢已經遭了很多罪了。
一個活生生的好人,被程家逼進了精神病院裡一呆就是八年,還是被逼瘋的。
這樣的人,身心破碎,備受折磨,真的能夠清醒過來,重新面對這個世界嗎?
程恬話沒講完,眼角又開始發紅,她別過臉,努力的呼吸,試圖控制著情緒。
末了,她故作笑容,才回頭看向陳今朝。
“不好意思。”她笑笑,“我只是想問,在這個過程中,她會感到痛苦嗎?”
“會。”陳今朝回答的很乾脆。
程恬笑容一滯,他又說,“病人在恢復的過程中,受損神經可能會感受到刺痛與麻木的感覺,這是神經再生過程中的常見情況,你作為家屬不用太緊張。”
“家……家屬嗎?”程恬微微瞪大了眼,她有些心虛,但更多的是詫異。
怎麼看出來的?
醫院的那些護士,只當她是親戚看。
“你們兩個人的眼睛很像。”陳今朝對她的家務事不感興趣,不鹹不淡的掃了她一眼,說完轉身離開。
如他這個人的性格作風一樣,簡單直接又冷淡,毫不給你客套的機會。
程恬被丟在原地,夕陽散去,周圍漫上夜色,陳今朝已經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半晌,她扯了扯嘴角,小聲的嘟囔了句“眼睛可真毒”,隨即朝著另一邊離開。
背道而馳。
——
夜晚。
程恬有些話想要問程林,她直接回了程家,到地方時,天已經黑透了。
這次,張媽沒有將她攔在門口,只是房子裡空蕩蕩的,不見程林一家三口。
也不知去哪兒了。
程恬環視了一圈,問了句,“張媽,麻煩問一下,大伯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不清楚。”張媽搖搖頭,又說,“二小姐,食材都有,你要是餓了自己做。”
程恬上樓的腳步一頓,她被角落的陰影所包圍,想了想,回頭笑了聲說好。
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
因為大伯母的原因,程家的餐桌上不會直接有她的食物,除非她代替張媽主動做,才會有她的一口飯,程家上下喊她一聲二小姐,實則她連個傭人都不算。
程恬已經習慣了。
反正她這次回來,也只是想要收拾一下衣物,再試探性的問問程林當年的一些事情。
她需要真相。
假如林夢真的是被他給活生生逼瘋的,那麼有些事,年頭雖久遠,但根本不算完。
程恬的房間在三樓最盡頭的角落裡,她有陣子沒回來,屋子裡落了一層的灰。
當然,也從來沒有人會替她打掃。
程恬望著狹窄的天地,她沉了口氣,到底是沒忍住,拿了抹布簡單收拾了下。
畢竟今晚要睡在這裡。
將至夏季,程恬的房間不大,就一扇小窗子,晚風吹不進來,又沒有空調,一來一回,她身上浸了層黏膩熱汗。
她想洗個澡,但房間裡沒有單獨的浴室,她這些年在程家生活,一直都是與傭人們共同使用著樓下的公共衛浴。
程恬將房間收拾好,索性想著換了身衣服再去樓下洗個澡,可才剛脫下身上的短袖只剩了件胸衣時,身後關著的房門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咯吱扭動的聲響。
她嚇了一跳。
不是說沒人嗎?
程恬眉心直跳,她手忙腳亂的想要將衣服穿上,可身後的人似是早已按捺不住,他從後猛地撲過來,又怕她會失聲尖叫,用肥胖的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
接著,門關鎖死,房間內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響,程恬被男人按在了身下。
昏黃的燈光下,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死死的盯著面前油膩肥碩的男人。
來人竟是大伯母的弟弟,蘇添茂!
此人遊手好閒是個玩女人的無賴,仗著家裡有錢,才剛又騙了個嫩模結婚。
這已經是他第六段婚姻了。
但程家人不在,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又從哪裡冒出來,衝進了她的房間裡!
她可記得,張媽剛才說的是家裡沒人!
程恬拼了命的掙扎,發出嗚嗚的聲響,含糊不清的喊著蘇添茂,“舅舅!”
見人漲紅了臉,蘇添茂怕給人憋死,他眼色狠厲的警告著,“不許喊。”
程恬驚恐的點頭。
蘇添茂稍微鬆開手,空氣回流,程恬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可他又湊了過來。
“恬恬。”他狠狠的嗅了一口,眼神迷離,“你好香啊。”
然而下一秒,房間裡傳來程恬聲嘶力竭的喊聲,“救命啊,張媽,救命!”
蘇添茂嚇了一跳,他一把捂住程恬的嘴巴,又反手甩了她重重的一耳光。
他力氣很大,掌心很厚,程恬被打的眼前一陣發黑。
“你喊個屁!”蘇添茂罵了句,“不怕告訴你,外甥女帶著她爸媽回老家祭祖了,這幾天家裡都沒人在,你就是喊破天,也沒人能管你!”
程恬立刻反應過來,這是程琳琅特意安排的,她故意讓蘇添茂在這裡堵她!
怪不得,連張媽都跟著說謊。
程琳琅這麼做,是想毀了她!
程恬怕的眼淚都要掉了,她死命的咬牙掙扎,“舅舅,我也是你的外甥女!”
蘇添茂不清楚程恬與程家的血緣關係,只當她是被領養回來的孤兒,他這人活的沒什麼底線,又好色,早就惦記程恬好久了,這次得了機會,自然不想錯過。
更何況,程琳琅可跟他保證了,程恬定期會回來收拾衣物,這陣子家裡沒人,希望他能靜下心來的好好等待。
可沒想到,程恬竟然回來的這麼早。
“你是個屁的外甥女,按法律來講,我跟你可沒有血緣關係!”蘇添茂摩拳擦掌,眼底滿是興奮,一雙豆大的眼睛掃過程恬白嫩的身軀,眼底的快意更是濃烈了三分。
“恬恬,我的好寶貝,我可想死你了!”說著,他朝著程恬撲了過去。
這一刻,房間內揚起驚叫聲,恐懼與屈辱,瞬間爬滿程恬全身。
——
半個小時後,程恬眼尾沾血的被關在了派出所的拘留室裡。
理由是,蓄意傷人。
或許是自小被丟進福利院裡過足了沒有安全感的日子,程恬養成了個習慣,不管是在包裡、臥室的枕頭下、還是抽屜的裡,都藏了把小巧鋒利的水果刀。
當蘇添茂朝她親過來的那一刻,程恬發了狠,攥緊了刀子的朝人身上揮去。
她不可能讓這種人渣禍害了自己。
胡亂中,她也不知刺向了哪裡,只見蘇添茂突然僵住,沒有想象中皮肉綻開的聲音,下一秒,溫熱的血液濺在了她的眼睛裡,就見他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脖子。
“你……你!”蘇添茂有些講不出話。
程恬眼裡血色一片,她慌張抬頭,就見他瞪大了眼睛的從她身上倒了下去。
而原本緊閉的門不知何時開啟,昏黃的門外,揚起張媽捂嘴尖叫的嗓音。
程恬眉眼沾血的看去,只見她的手裡還拿了根棍子,原來是想來救她。
可惜,晚了。
至於蘇添茂,他被程恬劃破了脖子,人被送進醫院裡搶救,至今生死未卜。
而程林一家三口,正在連夜趕回來的路上。
凌晨,光線昏暗的拘留室裡,程恬被手銬扣在椅子上,她閉著眼臉色怏怏。
她不記得自己被關進來多久了。
直到拘留室的門被第六次推開,她察覺到有人從外進來,還以為又是來問話的民警,她依舊閉著眼睛,身心俱疲的動了動嘴皮子,神情麻木的問了一句。
“他死了嗎?”
然而,空氣不流通的密閉室內,傳來男人特有的嗤笑嗓音。
他開口,語氣散漫,尾音上揚,“小妹妹,看不出來,你還挺有種啊。”
程恬眼睫顫了下,她慌忙睜開眼,一抬頭,正對上男人那雙看人玩味的眼眸。
來人竟是周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