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磁收到訊息提醒的時候,他人正在周家老宅的沙發上坐著,等著見老爺子。
窗外影影綽綽,天黑陰沉的厲害,看起來,京市馬上要迎來一場大雨。
他等了許久,斂眉,換了個姿勢翹腿,又看了眼手機,“約嗎”二字格外顯眼。
不用問,都知道對面這個頂著兔子頭像的人是誰。
他懶得理會,將手機按滅,又丟在了桌子上,險些碰翻了面前這杯冷掉的茶。
不過,這兩個字還是被從後繞過來的周謹恆看見。
他戴了副銀絲邊框的眼睛,長相斯斯文文,扶著周老爺子坐在了主位上。
“才這麼一會,你就等的不耐煩了,將來還能成什麼大事!”周老爺子今年七十有三,前一陣子生了場大病,但好在身子骨硬朗,如今看起來精神依舊。
他穿了身絳紫色盤扣繡金線的中山裝,將花白的頭髮梳整服帖,冷臉橫了眼坐在對面的周磁,不怒自威的罵了句,可見是將周磁剛才扔手機的動作看了去。
見面就遭罵已是常態,周磁習慣了,依舊散漫的笑,“爺爺教訓的是。”
並不解釋。
“二弟。”周謹恆打了招呼,坐在一旁,手法嫻熟的給周老爺子倒了杯熱茶。
周磁看向他,剛要開口,周老爺子斜了他一眼,“能不能多跟你大哥學著點!”
聞言,周磁樂呵呵的看他,“大哥,你最近氣色不錯啊,看起來又帥了。”
吊兒郎當的德行,看的周老爺子眼脹。
周家不算旁支,直系一共三房,人多,關係複雜。
周謹恆是大房家的,名下有個妹妹周謹顏,人在國外讀書,一年回不來幾次。
二房是周磁,獨生子,可惜父母雙亡,如今這戶就剩下他一個。
三房是周淮、周茉兩兄妹,畢業後聽父母安排都進了周家名下的公司工作。
周家生意遍佈海內外,公司多,全都當繼承人培養著,唯有周磁與大哥周謹恆很閒。
前者是花名在外剛回來。
後者是身子骨不好,平日在家裡養著,心有餘而力不足,很少管公司的事。
被人調侃,周謹恆態度謙厚,他笑笑,恭敬的捧了杯熱茶遞給了周老爺子。
“聽爺爺說,你這次回來就不走了,這樣也好,你一個人在外面漂著總不是回事,二弟,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生活,至於有些事……”周謹恆頓了下,他一臉擔憂的看向對面的周磁,抬手扶了下眼鏡,嗓音溫潤的關切,“該斷就斷了吧,別將來讓林氏的人給看了笑話。”
這種場合下,他拿出兄長的做派,又垂眸掃了眼桌上的手機,周老爺子是個人精,立刻聽出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突然“咣噹”一聲,原本在周老爺子手中的熱茶,隔空在周磁的腳邊碎裂。
周磁被潑了一身熱茶。
很燙,些許茶水飛濺在他裸露在外的脖子、手背上,立刻紅出一片印子。
周老爺子怒罵,“你個混賬東西,才回來幾天就又不消停,你能不能讓我省點心,讓周家省點心,我看你再這樣下去,這輩子遲早有天要死在女人身上!”
“爺爺,你消消氣,身體要緊!”周謹恆嚇了一跳,又無奈的看向周磁,“二弟,你看你這一回來……”
剩下的話沒講。
聽起來,他不該回來才是。
周磁斜睨了眼周謹恆,他笑,像是察覺不到疼似的,看向周老爺子繼續沒臉沒皮的搭話,“瞧你,一把歲數還使這麼大勁兒,你手疼不疼,胳膊抻到沒?”
周老爺子心有火氣,可見周磁被燙紅的地方,他又擔心的著急。
“阿恆,快去給你二弟拿傷藥!”他擺手催促著,注意力全在周磁身上。
平日家裡出了這事兒,不管哪個兄弟姊妹,從不見周老爺子著急成這樣,都是直接吩咐傭人去做,此刻,周謹恆被吩咐著,他臉色有些微妙,但還是說了聲“是”,聽了吩咐的起身離開。
身後,傳來周老爺子的擔心的唸叨,“臭小子,快滾過來讓我看看,燙壞沒啊!”
周磁笑嘻嘻的,“我皮糙肉厚的,燙不壞,你啊,人老手鬆,下次打準點。”
“混賬東西!”
周謹恆背對著身後,他閉了閉眼,任由陰影在他眼下鍍層暗影,半晌,才拔腿離開。
是夜。
窗外大雨滂沱,老宅內明燈依舊。
周謹恆端了宵夜回來時,周老爺子已被傭人扶回房間休息,客廳裡只剩周磁。
他猶豫了下,還是朝人走去,“二弟,餓了吧,吃點東西。”
周磁翹腿坐在沙發上,聽見腳步聲,他眉頭懶散的抬眼看去,也不應這一句,只是笑著恭維,“大哥好手段,幾年不見,挑撥的功夫又深了,一句話,換我髒了件衣服,真行。”
周謹恆將宵夜放在周磁面前,一副謙謙公子的模樣,無奈的解釋,“二弟,你誤會了,我是關心你,怕你又做錯了事惹了爺爺生氣,保不齊又要被趕出國。”
周磁眯了眯眼,抬起剛被老爺子親自抹了傷藥的手,衝他晃了晃,看似惋惜實則炫耀,“估計要讓大哥失望了,畢竟,打在身痛在心,這次還真得謝謝你了。”
周謹恆眸色一頓。
任憑周磁如何混蛋,但他自小到大最受老爺子的寵愛,這是不爭的事實。
換做其他人,早被周老爺子趕出去,哪兒能被養在國外,肆無忌憚的花錢享受。
就連與林氏聯姻,說是兩家為了利益共贏,實則是在暗定周家財權唯一接班人,根本是在為了給周磁鋪路,
周謹恆心情有些微妙。
但見周磁站起來要走,周謹恆愣了下,問道,“去哪兒,不吃了?”
“大哥不是看見了嗎?約去。”周磁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意味深長道,“至於這宵夜,大哥,來日方長,我們慢慢來。”
說完,揚長而去。
而周謹恆看著他的背影,緩緩的擰緊了眉頭,看著桌上的宵夜格外的礙眼。
——
凌晨,暴雨,將酒店大堂的落地窗砸的直響。
程恬在大廳裡坐了半宿,她困得不行,又一遍遍的看著手機,其實也沒把握自己能夠等到周磁,也就沒捨得直接花錢開房。
所以,當她坐到不抱希望,打算在這裡捱到天亮等雨停在離開時,她收到了周磁發來的訊息。
他說:我只給你半個小時。
接著,發來一個定位。
程恬猜測這是他家的地址,但距離有些遠,外面滂沱大雨,很難半個小時到。
周磁就是故意的。
但這是唯一一次能與他再次糾纏的機會。
程恬深吸了口氣,一邊用手機叫車,一邊朝外走,手機突然又來了條訊息。
還是周磁。
他說:記得帶避孕盒套來,特大號。
程恬看的臉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