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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二輪京師攻防戰

太行山脈,保定府附近。

實則為多爾袞主力的偏師縮在樹林中紮寨。

當他得知代善被俘,兩紅旗全數盡喪,濟爾哈朗撤軍關外時,已是四月二十九日。

此刻的他距離京師還有300裡,還需要兩日,到喜峰口還需要四天。

而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看著面前鑲紅旗甲喇額真的銅印在日光下泛著血光。

而那報信的額真已經傷亡過重加上過度奔波累死。

帳外馬匹的啼叫混著八旗士卒的呼嚕聲,將中軍大帳襯得愈發死寂。

“主子!”正黃旗甲喇章京阿山撞開牛皮簾子,“打探清楚了!”

“鑲藍旗在喜峰口突圍,鄭親王他已經帶著鑲藍旗主力越過了永平府,正往盛京趕去!”

多爾袞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問道,“兩紅旗還剩多少?”

“回主子,不好說,到處都是往關外逃的潰兵,到處都是抓人的明軍,實在不好查明.”

范文程開口勸說道,“王爺,明軍既取金州,禮親王兵敗,鄭親王撤軍,入關三口盡皆丟失,不能再戰了,當速走山海關回援盛京!”

“走山海關?”多爾袞突然抓起案上銅印砸向輿圖,“如今我和老十五存功未有,代善被俘,兩紅旗折在飛狐嶺,你讓本王拿什麼回盛京!”

“就算回去,你覺得豪格能放過我嗎!?!”

聲音響徹大帳,范文程額角青筋跳動,“王爺怎麼可以如此魯莽!我們和豫親王的大軍加起來也不過九萬!又缺糧少兵,面對明軍數十萬大軍圍攻,一朝不慎葬送的不只是王爺您的性命,還有大清國的未來!”

“奴才絕對不會同意再戰的!”

范文程是真怕啊,自從看到朱由檢一連三封詔書之後,這種恐懼感愈發強烈。

光是一個國賊論,就能讓他遺臭萬年。

如果不能讓大清入主中原,那他范文程死了都要和糞埋在一起!多爾袞沒有急躁,繼續說道,“鄭成功不過四萬水師,濟爾哈朗率索倫三部馳援,當可.”

“報!”哨騎裹著風沙撲進大帳,“明國騎兵突襲海州大營,焚糧草六百車!”

多爾袞瞳孔驟縮。

帳外再次傳來騷動,鑲黃旗哨騎拽著個蒙古牧民闖入,沾血的羊皮卷滾落腳邊。

“明國皇帝在喜峰口會盟四十九部,阿布奈受封察哈爾王.”

“好個明朝皇帝!”

多爾袞一腳踹翻火盆,火星濺在蒙古牧民驚恐的臉上。

他這次是真的將朱由檢列為人生第一大敵了。

之前半信半疑的什麼不鳴則已,什麼大器晚成言論,這次無比相信。

就衝朱由檢能在他四路齊進的情況下,來一個五路合圍,還一次性解決掉他們用了十年才收復的蒙古諸部。

如果他這次再無功而返,恐怕回去之後就要被當初反對入關的豪格一系給壓到抬不起了。

咬牙糾結片刻之後,多爾袞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的聲音。

“傳令多鐸想盡一切辦法越過德州,兩日內必須趕到香河!什麼都不要管,直接去打南朝的京師!!”

范文程連忙上前按住激動的多爾袞,“王爺,明軍主力在薊州,五軍營剛移駐,若是讓豫親王.”

“你當本王被氣糊塗了嗎?!”多爾袞抽出腰刀劈開輿圖,“傳信濟爾哈朗,讓他帶索倫部和正藍旗重歸喜峰口!告訴那個他,本王的兩黃旗三日後就能和他一起會獵喜峰口!”

“朱由檢想用蒙古人堵本王退路,本王偏要再捅他心窩!阿山,今夜戌時拔營,讓索倫也不要往山海關撤了,他不是快到天津了嗎,直接轉道京師,把擄來的漢民驅趕在前,本王倒要看看明國皇帝敢不敢炮轟自己的子民!”

范文程還想勸說,卻被多爾袞攔下。

“範先生不必多言,在河南你也看到了,明軍還是那個明軍,只不過是他們的皇帝給了他們一絲骨氣。”

“只要將這根骨頭拆掉,明軍依舊是那麼軟弱!”

“有兩黃兩白四旗在,足以戰勝二十萬明軍,不論還有索倫三部和鑲藍旗,而河南和山東的追兵比我們落後五天路程。”

“這五天內,我們是十五萬打十萬!”

“不能再讓朱由檢活了,不然南朝這隻巨獸就要在他的駕馭下,馳騁四海了!”

范文程聽完,一時也沒有反駁。

多爾袞的意思很簡單。

就是利用清軍強悍的機動性和戰力,趁明朝江南援軍趕到之前,將朱由檢吃掉。

相比多爾袞以往的計策,這次明顯穩重許多。

以多鐸和索尼兩大悍將加上兩白旗和一個正黃旗固山進攻明朝首都。

逼迫喜峰口明軍回援。

形成更加絕對的區域性優勢。

這也是一計陽謀。

要麼朱由檢看著京師淪陷,來保全自身,那麼明朝好不容易積攢起來計程車氣頃刻瓦解。

要麼就是抽調援軍回援,那麼朱由檢則陷入困境,自身性命不保。

要是朱由檢率大軍回援京師,則北直隸除京師外盡數淪陷。

多爾袞也能給盛京和建州三衛一個交代,保證自身的政治威望不受影響。

但這些計策仍舊有個前提,那就是豪格能守住盛京。

或者說,在京師淪陷前,盛京不能丟,不然一切都是徒勞。

奈何二人都不相信,區區一支水師,能在陸地上戰勝豪格的正藍旗。

而且那可是建州三衛,女真老家,女真八旗人人皆兵可不是吹的。

哪怕北地的戰事已經崩壞成了這樣,多爾袞和范文程也從未想過,盛京會淪陷。

……

兩日後,京郊東側三十里。

潮白河畔的薄霧裡,五千正黃旗重騎踏碎水面。

被繩索串聯的百姓踉蹌前行,婦人懷中的嬰孩哭聲刺破黎明。

由漢人降軍組成的火器營推著三十門紅衣炮綴在隊尾,炮車在淤泥上碾出深痕。

“主子,多鐸貝勒來信,兩白旗已過廊坊,距我部僅餘四十里。”

戈什哈捧著信鷹跪地,“多鐸貝勒命我部先行攻城,言京師內守軍無幾,我部可大壯聲威,以民前趨,吸引京師守軍注意。”

“多鐸和碩貝勒已派輕騎繞道南門,待主子這邊打起來,輕騎自會襲城。”

索尼扯緊韁繩,戰馬打著響鼻。

聽完哨騎的彙報,先是在心中分析了一波利弊,才緩緩點頭

“那就回信多鐸貝勒,我部將於午時整攻東直門、朝陽門。”

“讓多鐸貝勒最好分兵一路,搶佔玉田。”

說罷,便策馬朝前而去。

對於戰事而言,索尼是極其自信的。

在如今嶄新的大清朝中,他只服兩個人,一個是多爾袞,一個便是多鐸。

前者的權謀,後者的戰術,都讓索尼欽佩。

但這也僅僅是欽佩,對於戰事,索尼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哪怕是多鐸的命令,他也要斟酌一番。

當正午的日光灑落京郊時,倪元璐站在東直門城頭放下千里鏡。

地平線上騰起的煙塵裡,正黃旗龍纛若隱若現。

一名名被強拉到城頭的官員勳貴在城頭不斷奔波。

“元輔,建奴竟驅百姓為前隊!”

“元輔,工部火藥還未送達!”

“元輔,德勝門的火炮太重了,再給我調一千民壯吧。”

“元輔,戶部的軍糧澤怎麼還沒到城頭?民壯不吃飯如何守城。”

“元輔……”

一聲聲元輔,吵的倪元璐一個頭兩個大。

天見可憐啊,他一介禮部出身的文臣,竟然要披甲上陣,總掌城守。

關鍵是他還沒有可用的將領和謀士。

能用的都被朱由檢帶走了,他只能捏著鼻子將六部的官員拉到城頭上。

這些平日裡舞文弄墨的官員,哪裡會什麼排兵佈陣啊!

尤其是一些從參與過組織活動的官員,更是連怎麼安排民壯都不知道。

大事小事都要他過問。

倪元璐現在都快哭了。

可他還必須得抗住,因為朱由檢下了死命令。

哪怕是打巷戰,也要堅持七天。

七天後將有不低於十五萬援軍抵達。要是朱由檢在他面前,他覺得自己感冒著大不韙,扯著朱由檢脖子質問怎麼守。

整個京師此時有三十萬人,但守軍卻僅僅只有四千,哪怕加上五城兵馬司的值兵,也才七千人。

而且府庫裡的兵甲軍械大多調撥給了其他部隊,餘下的最多讓三萬民壯人手有把兵器。

將領最精銳的也就是李國禎這類有過統兵經驗的勳貴。

城內唯二會打仗的吳氏父子根本不搭理倪元璐。

但這哪怕在倪元璐心裡,都覺得在正常不過了。

人家父子經營那麼久的關寧軍,上去就被奪了,還掛了個虛職直接打入冷宮。

換誰誰願意幫你守城。

沒辦法,倪元璐只能硬著頭皮上陣。

廣他身邊的傳令兵就有近百人,用來統籌全域性。

這也是倪元璐能想到的最佳辦法。

“傳工部,無論如何也要與未時前將兩萬斤火藥送到東直門城頭,調撥戶部二十輛大車過去。”

“傳戶部和內九監,不要管其他的雜務了,全力保證前線的飯食和城中配給制即可。”

“還有守德勝門的是誰?區區八門炮,難道五千人都搬不動嗎?告訴他一個人都沒有,最多給他調五十匹馱馬,剩下的自己想辦法。”

“那個襄城伯的小伯爺呢?他不是說會操炮嗎?讓他趕緊過來校炮,看看能不能越過前面流民,打到後面的建奴。”

一隊隊傳令兵跑下城頭,又有一隊隊跑上來。

而倪元璐只能硬著頭皮一一安排。

時光一晃眼來到午時。

早就做好準備的索尼一聲令下,兩萬多流民被驅趕著向前。

越過護城河,爬過壕溝,搬開拒馬,哭喊著來到京師外。

倪元璐五指摳進垛口青磚,正黃旗重甲騎兵的陰影已能看清頭盔紅纓。

被繩索捆住手腕的百姓踉蹌前行。

最後排白髮老嫗的襁褓在顛簸中滑落泥地,剛想彎腰去撿,便被八旗兵縱馬踏過。

甚至還來回攆了數番。

老嫗看著那攤混著血泥的碎布,登時就癲狂了,“狗韃子你還完孫……”

一刀下去,老嫗頭顱飛起。

而八旗兵卻置若罔聞,只是一味的催促流民快一些,再快一些。

“準備盞口將軍炮啊!甕城上不是有嗎?!”刑部左侍郎扯裂的嗓音驚飛城樓雀鳥,“工部火器司的人呢?”

“盞口炮射程不足百步啊!”工部主事攥著《火器圖鑑》的手在抖,“紅衣大炮尚在德勝門”

“那就用虎蹲炮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建奴肆意砍殺我百姓吧!”

刑部左侍郎急得眼睛都紅了,宣慰史出身的他,完全繼承了朱由檢的精神,視百姓大於天。

然而他還是經歷的太少了。

倪元璐上前給了他一巴掌,怒斥道,“那是大明子民,難道城頭上的諸臣工同僚不知道嗎?!”

“你自己看看,你這一嗓子,有多影響軍心!”

刑部左侍郎一楞,趕忙向四周看去。

發現周圍的民壯都有些慼慼。

趕忙收住嘴巴,低頭不在說話。

倪元璐千里鏡掃過護城河,“建奴兵距前隊百姓六十步,現在虎蹲炮也打不到!”

“等,等我的命令,放建奴靠近再說!”

工部主事踉蹌奔向炮位,城下哭嚎陡然拔高。

索尼的牛角號穿透煙塵,鑲黃旗火器營推著盾車衝出佇列,三十門改良版子母銃架在裹溼棉被的楯車上。

鉛子撞在包鐵城門上迸出刺耳鳴響。

“舉牌!”李定左的嘶吼淹沒在銃炮聲中,鑲黃旗的火炮也打不多遠,這時舉牌主要是防備一些蹦飛的碎石。

“元輔避炮!”順天府尹拽著倪元璐跌倒,一枚拳頭大的彈丸落在在方才立足處,連續砸壞數塊磚石才停下。

城外傳來鑲黃旗的滿語呼喝,索尼竟將楯車直接架在百姓肩頭推進。

禮部給事中“狗日的建奴!竟用雲梯掛流民當肉墊!”

倪元璐甩開攙扶爬起。

城下百姓突然爆發騷動,鑲黃旗馬甲揮刀砍斷繩索,三百多青壯被長槍逼著往城門洞內靠近。

“火油!倒火油!”襄城伯次子李定左扒著垛口大喊,“快扔火把!”

“不可!”刑部左侍郎劈手奪下李定左手中的油罐,“下面都是百姓!”

正在這時,索尼的帥旗突然前移,炮火彈丸壓得守軍抬不起頭。

倪元璐眼神一狠,抽出尚方劍,怒喝一聲,“放滾木擂石!”

“調安定門民壯攜火銃增援!傳諭九門,凡臨陣脫逃者,本閣持天子劍立斬!”

“城外有兩萬百姓,可城內亦有三十萬百姓,不能糾結!殺!”

喊罷,倪元璐還一把奪過盞口炮火繩,“放!”

霰彈橫掃城下大陣,無差別轟擊讓流民和八旗兵血肉橫飛。

當然,絕大部分還是流民。

“元輔!德勝門紅衣大炮到了!”

十門重炮在馬車吱呀聲裡架設完畢,炮手卻顫抖著無法裝填,正黃旗已經開始收縮防炮。

竟驅趕婦孺捆在楯車前端。

“瞄準楯車,放!”倪元璐劍鋒抵住炮手咽喉,“本閣與你同罪!快放!“

紅衣大炮的轟鳴與婦人慘叫同時響起,裹挾殘肢的鐵彈撕開七輛楯車。

流民剛有潰散的跡象,便又被逼回。

又是一輪炮彈,三十輛楯車只剩半數,而此刻,鑲黃旗重步兵也憑藉流民肉盾,成功抵近到雲梯附近。

若是讓鑲黃旗重步兵登上城頭,就以守軍的戰鬥力,別說七天了,七個時辰都守不住。

倪元璐焦急大喊,“換鏈彈!毀雲梯!快!”

誰知正在這時,被驅趕的流民突然暴起。

老農咬住押解馬甲咽喉,婦人用髮簪捅進索倫兵眼窩。

渾身浴血的少年奪過腰刀劈砍繩索,“皇爺說過!站著死的好漢,祠堂裡永遠有香火!”

“殺俺們一個人,皇爺就殺你們十個!”

“橫豎都是個死!皇爺您老人家看看,俺劉樹皮不是國賊!殺韃……”

“反了!”索尼張弓射穿少年胸膛,卻被更多流民撲倒馬下。

護城河浮屍堆裡站起個獨臂書生,舉著一杆破棍子,口中仍舊高呼,“大明萬勝!”

“殺!”

接二連三的反擊,讓索尼不得不分兵鎮壓。

倪元璐趁機組織火銃齊射,城頭民壯被潰退百姓感染,竟掄起磚石加入戰團。

曾記大練兵時的戰歌再次奏響。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望神州,百姓苦……”

“手持鋼刀九十九,殺盡胡兒方罷手!”

悲壯,慷慨,激昂,但在絕對的實力差面前,卻只能給索尼造成極其低微的影響。

僅僅半個時辰,兩萬百姓被屠戮一空。

而哪怕有城頭火器支援,也僅僅給清軍造成了三百不到的傷亡。

然而倪元璐卻還是鬆了口氣。

打仗沒有不死人的,這些百姓死在和建奴的反抗中,總比死在自己同袍的槍口下要更好。

在某種詭異的默契下,八旗士卒重新結陣。

城頭火炮重新校準。

隨著一聲低沉的號角響起。

索尼部再次推動楯車,向城門進攻。

……

而在關外,曾經野人女真和生女真的聚集地。

一支裝備極其簡陋的騎兵部隊也集結了起來。

正是清軍中戰力最強,連之前白甲兵都比不過的索倫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