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修改至六十章
行吧,日子還長,她就慢慢跟這倆孫子好好玩。
一日好眠,再睜眼已是黃昏,沈霧坐起身懶散喊道:“有人沒?”
侍女流心從外間走了進來,捲起帷幔,“公主醒了,晚膳已經好了,要傳嗎?”
“傳。”
沈霧前世已經在大慶朝活了三十年,從牙牙學語再到萬人之巔,她對自己人還保持著現代人的隨和。
自己換上了錦衣,洗了臉刷了牙,精神抖擻。
“公主,葉夫人和駙馬方才派人傳話,說不來用晚膳了。”
“讓她們滾。”
流心喉中一噎。
沈霧擰起眉,她不說沈霧都忘了她以前幾乎每頓飯都和那三人吃。
這一桌山珍海味,全他媽喂進狗肚子裡了。
“以後不許讓她們進我的寢殿,聽到了嗎?”
“啊?是!公主。那以後膳食……”
“讓她們自己去廚房吃,別來煩我。”
沈霧:“去把書房的奏章整理一下,我吃完飯就去批。再去幫我辦件事。”
沈霧對流心耳語了幾句,流心不住點頭,認真道:“是。公主。”
沈霧心事重重,她從未把沈括和葉回這兩個狗崽子放在眼裡,她真正擔憂的是朝政,這個時間卡的很不好,她已經把手裡大部分的人才都送到了沈括那裡,這些人裡有不少在前世倒戈向沈括,已經不能再用了。
好在她的權勢雖然有縮水,但目前吏部兵部都有她的人,朝廷人員任用還要經她硃批。
沈霧匆匆吃完飯,便來到書房批閱奏章,不出她所料,有用的沒有幾本,大多是拍馬屁的請安摺子。
沈霧蘸了朱墨,在那幾本摺子上寫了個大大的‘滾’字。
“公主。”
流心走進書房,“旺公公傳旨說陛下請您進宮一趟。”
正好摺子批完了,沈霧扔了筆大喇喇站起身,“備轎!”
攝政王府在皇宮正午門四大街的朱雀街上,離皇宮不過一刻鐘的車程,沈霧透過帷幔看著夜不閉市的街巷,長吐了一口氣。
她熱愛這個國都,絕不會允許沈括毀了她一手扶持起來的大慶。
“參見長公主!”
沈霧在午門前下轎,西偏門已經提前開啟了,沈括的貼身太監陳旺笑著走上前作揖。
“公主請——”
沈霧的視線望向正中的大門,她曾經無數次走過這裡,這道門只允許皇帝走,連皇后都只能走一次,她父皇卻給了她特權。
沈霧第一次領兵大敗海上倭寇,走過一次;移平匈奴,大盛回京走過一次,帶沈括登基,走過一次……
她其實已經享受夠了在萬人之巔的位子,無奈總有人想把她往這條道上推。
“公主?”見沈霧久久沒有反應,陳旺抬起頭。
“本宮要走正門。”
“……啊?”
午門前所有人都愣住了,陳旺臉上頓時沒了血色,抖似篩糠當即跪了下來,“公主,這……這……”
“怎麼?本宮走不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本宮今日就要再走一次。”
陳旺一個勁的磕頭,一聲不吭,沈霧輕嘁了聲,衝守門的錦衣衛抬了抬下巴。
“開!”
“是!”
隨著重石摩擦地面,沉重的聲音響起,午門的大門緩緩開啟,宮禁內無數宮人看了過來,目睹沈霧一步步踩著漢白玉階走進皇宮,所有人都跪了下來,沈霧走過的地方,此起彼伏的見禮聲。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霧大刀闊斧來到乾清宮外,守門的錦衣衛躬身作揖,替她推開了殿門。
陳旺抹著汗從偏門小跑進去稟報。
可惜還是比沈霧慢了一點,大殿中央站著幾位官員,其中一人正激情滿懷道:“陛下決策臣以為非常好!反倒是公主杞人憂天,全國各地考生共用一個卷面的政策,已經實行了成百上千年,歷朝歷代無數能人脫穎而出,有什麼弊端!”
“說的是,公主這時想改革,不說陛下難做,又該怎樣和天下考生解釋?”
“請陛下恕臣直言!公主管的實在太多!陛下不能再放任了——”那人深深作揖,一副要為沈括肝腦塗地的模樣。
其餘幾個官員跟他都是一夥兒的,可他話都放了,這些人卻不應聲。
他氣急敗壞的抬起頭瞪身邊的人,卻見他表情惶恐,像見了鬼似的盯著他身後看。
周大人一回頭,嗓子裡彷彿糊了一口痰,卡的他頭暈目眩。
沈霧笑吟吟道:“呦,本宮來的不巧了。”
“周大人繼續啊,別見了本宮都成了鋸嘴葫蘆。”
周大人軟綿綿的摔坐在了地上,其餘幾人也瑟瑟發抖的跪下,直說:“公主恕罪。”
沈括站起身,衝她作揖,“見過皇姐。”
沈霧拂了拂衣袖,陳旺給她搬了把太師椅來,沈霧坐在玉階下,氣勢卻遠超座上還年輕稚嫩的帝王。
“嗯?怎麼都不說話了?”
沈括坐了下來,看沈霧的目光晦暗難明,他微微一笑道:“皇姐,你就別再嚇周大人他們了。周大人,你們先退下吧,朕與皇姐要單獨說幾句話。”
“是、是!是!”
“慢著。”
周大人膝蓋都離地了,沈霧這一句他砰的一聲又跪了回去。
沈霧手抵著下顎,微笑道:“出去跪臺階下頭,抽自己,本宮什麼時候出這個門,你什麼時候停。”
“陳旺,你去盯著,但凡他要是偷懶,缺的巴掌就你替他補。”
“奴才遵旨。”
人退下後,殿門也合了起來,殿內只剩他們姐弟兩人,沈括無奈的倒了杯茶,起身走下石階遞給沈霧。
“皇姐,周平他雖然性子直,說話難聽了些,但也是個忠臣能士。我還打算讓他在殿選那日幫朕出題打分,還請皇姐高抬貴手……”
沈霧抬眸看著他,一點點推遠了他手裡的茶盞。
沈括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維持不住,不過他也習慣了,沈霧性格一向陰晴不定。
“皇姐不想喝茶就不喝了。”
“你找本宮來做什麼?”
“……我聽說皇姐和駙馬吵架了,還想把駙馬的母親逐出王府?”
“怎麼?本宮逐不得?”
“自然不是。”沈括道:“葉氏所作所為我也有所耳聞,的確是太過分了!以前是皇姐讓著他們,朕不好說什麼,既然皇姐不想忍了,朕可以替皇姐動手。”
“哦?”沈霧來了興趣,挑眉道:“你想怎麼動手?”
“葉氏出言不遜,不如用鐵汁封了她的嗓子,讓她一輩子開不了口。”
沈霧哂笑了聲,她以前一直認為沈括是個綿羊,她錯了,這人是隻徹頭徹尾的狼。
他喚自己進宮必定是葉回跟他告了狀,沈括故意說要嚴懲葉氏,只要自己鬆口,葉氏越慘,葉回就越恨她,百姓也會對她這些手腕感到恐懼和害怕,葉氏畢竟是她的婆母,即便是公主,虐殺人也是違背律法的。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沈霧當政後這句話就不再是空話。
“你過來。”
沈霧招狗似的衝沈括招手,沈括眼底閃過一絲屈辱,又興奮的湊了過去,“皇姐,要不要我現在就——”
啪——
沈詔臉上多了個鮮明的巴掌印,沈霧站起身,“皇帝,誰教的你這些酷刑手段?是陳旺?還是其他什麼人?”
“皇姐……朕……”
“本宮讓你做仁君,你他媽全忘了!”
沈霧又給了他一巴掌,這才滿意的甩了甩手。
這回對稱了。
沈詔牙都快咬碎了,面上還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皇姐息怒,朕不敢忘了皇姐的教誨,只是那葉氏欺人太甚……”
“本宮府裡的人,本宮自有處置,不勞你費心。皇帝,你的手什麼時候長到能伸進本宮的府裡了?”
“朕不敢!”
“不敢就好。你可是我一手養大的弟弟。沈括,別讓我失望。”
沈霧重重拍了拍沈括的肩,黑曜石般的桃花眸中滿是審視和警告。
沈括喉結滑動,低低道:“是,皇姐。”
“還有何事?”
“皇姐方才都聽到了。皇姐要改革今年的科考,朝廷官員和地方舉子,反對的很多,燕京還有舉子在禮部門前靜坐。”
“你想說什麼?”
“皇姐,科考制度歷代傳下來,從沒改過的時候。世族子弟,監員,他們那裡皇姐打算怎麼解釋?”
沈霧微微一笑,“你不想本宮改革?”
沈括愣住了,沈霧竟然沒有發火,他猶豫的點了點頭。
“那就聽你的,還按照之前的制度考。沒事了?”
“……嗯。”
沈霧起身揚長而去,獨留沈括在原地雙目失神。
半晌後,陳旺從殿外跑了進來,他看著皇帝臉上的掌印,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陛下,今日長公主,是從午門正門進來的……”
“什、麼?!”
沈括驀地回神,手掌用力攥緊。
他拾級回到高位上,喉中溢位低吼,將御案上的東西全都甩了出去。
“再這樣下去,朕這位子就讓給她來坐好了!”
陳旺伏在地上,“陛下,長公主權勢滔天,若說眼下誰還能與她抗衡,就只有……那一位了。”
“女子弄權,宦官當道,朕這皇帝做的可真憋屈。”
沈括癱在龍椅上,捂著眼睛苦笑連連,他眼神閃爍著晦暗的光,坐起身子說道:
“連夜傳朕旨意,讓容復立即回京!”
翌日早朝,沈霧換上朝服站在了武官前列。
她在先帝去世前被封為鎮國長公主,授從二品鎮國將軍,雖然現在不再帶兵,但她在武官之中極有威望。
沈括還沒來,沈霧先站的不耐煩了。
“來人給本宮拿個椅子來。”
一旁的太監趕緊取了來,沈霧坐下後,文官佇列中響起輕微的譁然聲,除卻皇帝剛登基那年沈霧垂簾聽政,她已有三年不曾這樣囂張在朝堂上落座了。
相反的,武官都興奮起來,站在前列的年輕人湊上前道:“公主,您終於想通要好好教訓教訓那個小皇帝了?!”
“您想通就太好了!那小子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自從您不管朝政以後,老是跟您對著幹,我們早看他不順眼了!”
朝中武將打底都三十好幾了,剛十八的沈括在他們眼裡可不就是小屁孩。
這小屁孩不但不聽長輩的話,還想重文抑武,剋扣軍餉,要不是有沈霧壓著,這群人早就要‘造反’了。
沈霧笑罵年輕人:“少貧,上回吃蠻夷敗仗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好歹也是我麾下出來的,這都四年多了怎麼一點長進沒有!”
年輕人撓了撓頭,“那群人、狡猾,我一不小心就、就中計了,幸好沒造成太大損失,否則崔勝真是沒臉見您了。”
崔勝是沈霧一手帶起來的將軍,今年才二十多,使得一手雙刀,是難得的將才。
這憨憨一心忠她,料想上一世沒落什麼好結果,沈霧笑容帶著傷感。
陳旺的聲音從側方想起,崔勝低聲道:“公主放心,屬下定不讓他好過。”
沈霧還想再說什麼,他已經回了位子,離沈霧有好幾個人遠。
沈括坐到龍椅上,掃視一圈後,對上也坐著的沈霧,臉色唰的一下鐵青,他趕緊擠出一個笑容掩蓋怒火。
“眾卿平身。”
“有本啟奏,無本退朝。”
文官陸續出來了幾個,沈霧支著下巴聽著,無非是這裡雨下的多了,那裡少了芝麻大點的事,沒有大案子。
直到葉回出列,朗聲道:“請陛下續行往年的科考制度,取消南北分考,地方名額改革!”
沈霧挑了挑眉,眼裡終於有了幾分玩味的神色。
沈括瞥了眼沈霧,咳嗽了聲,“諸位大人怎麼看?”
“陛下,科考改革乃是大事,不可隨意說改就改,眼看就是秋闈了,此時更改如何服眾!”
“臣附議。”
“陛下,不能改啊!”
沈括猶豫的看向沈霧,“長公主,這……”
“陛下!臣有話說!”
“崔勝……”沈括眼神一閃,這莽夫他知道,此時站出來必定是幫沈霧說話的。
崔勝:“陛下,臣就是從北方來,臣武舉入仕,見識過考場那幫考官都是什麼德行!聽說是南方的人,燕京世族的旁系,便多有照顧,甚至給南邊考生的入選名額,都是北方的兩倍,試問如何公平!”
“你胡說!你敢質疑大慶吏治!”
“要不然你把你兒子科考的卷面拿出來,再評評看?”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