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這話的時候,聲音比方才還要輕幾分,幾乎是小心翼翼的祈求,“願意原諒我嗎?”
這樣的話再次響起,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如同投入潭水的一枚石子,濺起層層漣漪。
孟晚音的心頭一陣震撼,腦海中嗡嗡作響。
她抬起眼來,難以置信地望著他,臉上流露出錯愕的神色。
這真的還是她認識的那個驕傲冷淡、目高於頂的盛淮嗎?
在她的印象中,盛淮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那個人,彷彿天生便該接受他人的仰望與敬畏。
她從未見過他會這般低聲下氣地懇求一個人。
那樣謙卑的姿態,那樣放低身份的態度,即便是她說出去,恐怕也不會有誰肯相信是真的。
這一番話宛如重錘敲在她本就脆弱的心緒上,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才好,臉上泛起幾分慌亂。
最終只能輕輕偏過頭去,不敢正視他深情的目光。
那一刻,她內心翻湧成一片亂麻,情緒交錯複雜——是震驚,是猶疑,還有一絲自己也不願承認的動容。
“也不是全怪你,我……也有騙你的地方。”
她忽然開口,嗓音輕得如同一根細細的絲線,在空氣裡若有若無地飄蕩著。
“只是你……你不該那樣對我。”
她的語調裡夾雜著一點點無助與委屈,彷彿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在這句話出口後洩露出一小部分。
那份柔弱與真實,聽得人心頭髮緊。
“對,是我不好。”
她剛一說完,盛淮便立刻回應,語速極快,幾乎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
他那一雙原本深沉冷漠的眸子此刻竟滿是真誠與懊悔,聲音低而柔和,像是怕驚擾到什麼。
“我願意承擔所有錯誤,不論你想怎樣懲罰我都行,”盛淮語氣堅定地說道,“只要你能夠釋懷過去的種種,重新接納我,無論多難我都願意承受。”
孟晚音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態度出乎意料,那份放低姿態的模樣,讓她心頭一顫。
她抬眼凝望著他,目光在他稜角分明的臉龐上停留了幾秒,卻又彷彿觸電般迅速移開視線。
心中翻江倒海,各種情感交織在一處,難以名狀——驚訝、困惑、心酸,甚至還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這人怎的一下子就變了脾性?
還是說這才是真實的他?
記得以前,那是整個京城都聞名的世子爺。
行事霸道、性情冷傲、從不輕易低頭,威風八面,令人望而生畏。
可現在,竟低聲下氣地求自己原諒。
她的思緒混亂極了,像是一團亂麻纏繞著,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
越是思考,腦袋就越疼得厲害。
孟晚音沉默片刻,眉頭輕蹙,嘴唇抿成一道淺線。
就在她幾近動搖時,腦海裡忽然浮現出皇帝賜婚的那一幕。
那天的情形清晰如昨,記憶猶新——那道無法更改的聖旨,還有他在面對婚姻時毫無波瀾的表情。
她的心情剛剛有些軟化的情緒頓時被這回憶擊碎,又變回堅硬如初的狀態。
她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能再輕易相信他的話。
他們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太重,親情、身份、地位,甚至還有那段已經回不去的過往,都不是靠一句道歉就能跨越的鴻溝。
不能讓自己再被他說服。
必須保持清醒理智,否則最後受傷的人終究還是自己。
她絕不會因為愛情,放棄自己的原則與底線。
即便心裡仍有著深深眷戀,也不可以接受成為他人妾室的事實。
她有自己的尊嚴,有自己的未來要顧及,不可能為了任何一個人委曲求全。
“你要我原諒你什麼?”
孟晚音終於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淡淡的寒意。
她緩緩抬起臉,看向他,唇角勾起一絲笑。
但那笑沒有半分暖意,反而充滿了譏諷和苦澀。
像是某種無聲的質問,又似乎是在嘲笑著他們的過去和如今的命運,讓人無從反駁,也無法安慰。
那樣的笑容彷彿刺破了虛幻的表象,暴露出了他們之間真正複雜且難以修復的現實關係。
“你我本來也沒有什麼名分,世子很快就要成親,這些話留著跟新世子妃說才對。”
孟晚音開口時語氣平穩,卻字字寒涼如冬夜落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她心裡最冷的地方擠出來的。
那話語如同一把冰冷的利刃,在寂靜中直刺人心。
不僅深深傷到了站在對面的盛淮,也無情地撕裂了她自己的內心,彷彿揭開了那些她努力壓抑的、不願再提起的情愫。
她的話猶如冰冷利刃,不僅傷了盛淮,也割疼了她自己。
盛淮原本平靜的神情在聽到那句決絕之語後瞬間黯然。
那一瞬的痛意在他眼中一閃而過,快得甚至他自己都來不及捕捉,卻又沉得讓胸口悶痛難言。
他凝視著孟晚音那張堅定而冷漠的臉龐,心中萬千情緒交織在一起——有無奈,有惋惜,還有難以啟齒的苦澀。
明明兩人近在咫尺,可彼此之間的距離,卻似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深壑。
盛淮神色閃過一瞬間的痛,望著孟晚音堅定冷淡的臉,滿腹無奈無處訴說。
情不自禁地,他緩緩抬起手,指尖微微顫動,像是想拉住些什麼、擁抱些什麼,又或者只是單純想確認她還是真實的、存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但他終究沒有落下這一隻猶豫的手臂,遲疑了一瞬後,輕輕將手臂收回。
他知道現在的她不願意接受他的靠近,不想讓她為難。
“我不是非娶別人不可,我心裡一直有你,也只有你。未來的世子妃只能是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堅定,語氣雖低卻清晰有力,每一句話都說得分明,不容質疑。
夜風吹過,拂起衣袂和鬢角髮絲,卻吹不動他心中的執念。
月色之下,只有他們二人相對而立,這番話落在夜色靜寂之中,聽得格外真切,也讓空氣彷彿都凝住了。
孟晚音仍舊沉默,盛淮繼續說道:“賜婚這件事我已經奏明聖上,我不會迎娶東昭公主。再給我一點時間,我能處理好的。”
盛淮的言語帶著篤定與懇切,彷彿只要他堅持,命運便可更改。
他不願屈從於皇命,更不願放開孟晚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