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谷,靜謐如畫。
顧長青將手中的酒壺輕輕放下,目光不經意間落在對面的琴雲身上。
此刻的她正閉目盤坐,紅唇微抿,顯然已進入調息狀態。
或許是因飲了些許酒水,她白皙的臉頰泛著淡淡紅暈,在晨光映照下更顯絕麗。
雖是男裝打扮,卻已這般姿色,倘若換回女裝,不知該是何等驚豔!
“顧師弟…莫非是覺得昨夜還沒看夠?”
琴雲忽然睜開雙眸,捕捉到顧長青灼灼的目光,開口問道。
隨著兩人之間的關係逐漸融洽,她似乎已不再刻意迴避那等羞恥之事。
顧長青笑了笑,坦然道:“我在想,你若是換上女子穿扮,應該挺好看。”
“你…!!”
琴雲神色微怔,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衣角。
這話來得太過突然,讓她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武道大會結束後…你自會見到。”
說著,琴雲側過臉去,任清風拂起額角散落的髮絲,恰好掩住眼底那抹羞意。
“拭目以待。”
顧長青嘴角微揚,旋即轉移了話題,好奇道:“你的琴技是家傳的嗎?”
“嗯,我母親教的。”
琴雲輕聲應道,目光不自覺地落在自己那雙異於常人的手上,左右各六指。
她下意識地將手縮回寬大的衣袖中,這個細微的動作,卻沒能逃過顧長青敏銳的目光。
尋常人五指俱全,琴雲卻天生六指。
這般異於常人,想必自幼便常遭人非議,久而久之,已在心底埋下了自卑的種子。
“六指…其實很特別。”
顧長青拿起酒壺輕抿一口,似是不經意地說道。
琴雲身子一顫,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我的家鄉,古時有位琴師名喚‘六指仙’。”
顧長青聲音低沉而溫和,“她能以十二指撫琴,奏出天籟之音。”
他目光落在琴雲藏在袖中的雙手,微笑道:“你的雙手與六指仙一樣,能彈奏出常人無法彈出的音律,這是上天賜你的‘弦外之音’。”
“所以……你應該引以為傲。”
聽到這,琴雲指尖一顫,衣袖下的手攥得更緊。
她幼時因這六指受盡同齡人的嘲笑,甚至如今長大,也時常會引來別人的非議。
那些或驚異或嫌惡的目光,早讓她習慣了將手藏進陰影裡。
卻是沒想到,顧長青竟會將自己的六指,贊喻為‘弦外之音’。
這一刻,琴雲內心深處的那根心絃,彷彿被什麼力量撥動了一下,久久難以平靜。
片刻後,她緩緩伸出藏在袖中的雙手。
六指修長,骨節分明,曾經讓她避之不及的特徵,此刻卻在顧長青的目光中顯得格外特別。
“弦外之音……”
琴雲低聲呢喃,唇角微抿,“我母親曾說,六指是上天的恩賜,多了一指,便多了一分與琴的共鳴。”
“只是後來,母親病逝後,我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話……”
說到此處,她的聲音低了下去,童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美眸中已是漸漸被溼潤覆蓋。
顧長青沒有接話,只是靜靜望著她。
半晌,琴雲忽地抬起眸子,眼中的酸澀轉瞬間被一絲倔強取代。
她伸手從儲物戒中取出那把古樸的寒玉琴,橫放於膝上。
“念在你讚美的份上,彈奏一曲給你伴酒……想聽嗎?”
琴雲指尖輕撫琴絃,衝著顧長青眨了眨眼,臉上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顧長青微微一愣,隨即笑意更深:“洗耳恭聽。”
“錚——”
琴雲深吸一口氣,指尖撥動琴絃,一縷清音自她指下流淌而出。
下一剎!
山谷間的霧氣似乎都被琴聲牽動,在音浪中繚繞而來,襯得她如謫仙臨世。
十二指舞動間,琴音清泉激石,亦或似松濤低吟,迴盪著常人五指無法彈奏的獨特顫音,猶如天外仙樂,縹緲絕塵。
片刻後,隨著一曲終了,琴雲指尖微頓,抬眸望向顧長青,問道:“如何?”
詢問的同時,她眼底竟有一絲罕見的忐忑。
自幼習琴以來,今日還是她第一次為男子私下彈琴。
顧長青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凝視著她,忽地輕嘆一聲:“我現在更確定了一件事。”
“什麼事?”
琴雲聞言,美眸中閃過一絲疑惑。
“你若換上女裝,定能讓這美妙的琴聲更添幾分韻味。”
顧長青挑眉一笑,再度調侃。
琴雲耳尖一紅,羞惱地瞪了他一眼,可唇角卻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
她低頭撫琴,指尖在琴絃上輕輕一撥,發出一聲清脆的絃音,似嗔似喜:“油嘴滑舌。”
顧長青仰頭喝完最後一口酒,隨手放下酒壺站起身來。
酒足飯飽,又有佳人撫琴助興,讓他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是否要繼續趕路了?”
琴雲立即將古琴收入儲物戒,隨之起身。
她動作輕盈而利落,顯然心境已比先前開闊許多。
“嗯,此方空間晝短夜長,必須在天黑前抵達集結點。”
顧長青語氣平淡:“遠古戰場共有八座城池,那裡應該就是參賽者的指定庇護所。”
琴雲輕輕點頭,認同了這個說法。
畢竟,若無庇護點,遠古戰場的夜晚對他們而言,完全就是一場噩夢。
“走吧。”
顧長青剛欲轉身,琴雲忽然開口:“顧師弟。”
“嗯?”
顧長青腳步一頓,回頭看向琴雲。
“方才那番話……多謝。”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顧長青見琴雲神色平靜,眸中卻藏著一絲柔和,便知她仍被方才那番“六指仙”的比喻所觸動。
“不用謝我。”
顧長青爽朗一笑,“實話實說罷了,你本就與眾不同。”
琴雲搖頭,低吟道:“我的情況,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般看待。”
顧長青笑而不語,旋即沒再多言,率先動身。
琴雲凝視著顧長青的背影,眸底泛起漣漪般的複雜情緒,隨後邁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