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人瞧著不聲不響的,心裡有主意得很,首飾鋪剛開張的時候就沒少忙前忙後,後來周邊幾家老字號眼紅咱們,來找麻煩,也是他默不作聲替我收拾的。”
“像他這樣幹得多,說得少的人,正是我從前一直在尋的,放過了多可惜啊。”
“再之,說著是入贅,他卻拿出了三千多兩銀子做聘,算是把整副身家都給我了,怎麼想我都不吃虧。”
聞蟬聽完,輕輕點頭。
只是忍不住又問了句:“那石青的事,你們兩個,心裡都過去了?”
“嗐,”王妗支著腦袋嘆了聲,“他人都走了,誰知這輩子還會不會相見。既然他都讓了,我們也沒什麼好矯情的。”
王妗難得沒對姐姐袒露心跡。
其實她隔三岔五還是會想,倘若這兩人是同一人就好了,倘若這兩人能變成一個人就好了。
可從瓊州到上京,她今年也要十八歲了,深知人生在世不可過分貪心。
石青和石隱,自己有一個,也該知足了。
聞蟬見她不欲多言,也就不再問。
“對了,如今你這首飾鋪子辦起來,不如咱們就和從前一樣,我放些銀錢在你那兒,年底一併分紅吧。”
王妗聽她還要經手這些生意,很有幾分納罕,“姐姐如今是世子夫人,國公府的俸祿,加之姐夫的俸祿,還有那些莊子鋪子每年收租,還不夠姐姐花嗎?”
聞蟬嘆息道:“我倒是不缺錢花,只是看這家裡人越來越多,又一個個大起來,往後要用錢的地方實在不少。”
“便想著,在你那託份關係,若有人要找咱們國公府幫忙,也好有個地方尋我。”
王妗立刻懂了,“就跟咱們在瓊州那個茶鋪一樣!”
聞蟬瞭然點頭。
坐到國公府掌家的位置上,她忽然有些明白了,為何國公夫人非要性情溫順,出身非富即貴的兒媳,多半是指望她們帶著嫁妝過來,將來貼補那一房人。
老國公當年封爵時孑然一身,也就帶著個老太太定居下來,上頭賞了地,每年又有厚祿供養,倒是積下好大一筆財。
可他成親不到兩年,便往家裡添了一個又一個的妾室,很快兒女成群,丫鬟僕婦更成群。
如今那五位小姐都出嫁了,謝雲章還有七個兄弟,謝銘仰離家,便還剩六個,通通沒有分家。
若每房都像她們朝雲軒一般,男人有正經差事,屋裡女人少孩子少倒也輕快。
可已成家的三個兄弟裡,最少都是一妻一妾,底下多半還養著幾個通房。
公子小姐一出生,每年就要買下人,放更多的月錢。
聞蟬掐指一算,待自己三十歲那年,謝雲章興許還沒繼位,國公府便要入不敷出,開始啃早年積下的老本了。
在其位謀其政,既然她坐到了管家的位置,便不得不早做打算,為下一輩保住家底。
於是有一回,二少夫人蘇氏跑來哭訴,說二公子花重金給一個清倌兒贖身,聞蟬便順勢組了場家宴。
當眾說明:“咱們家裡兄弟姊妹多,生下來便是前呼後擁,如今三妻四妾起來,怕是自個兒院裡都安置不下了吧。”
點的就是二公子的清心居,人不如院名,二公子十幾歲通人事起,風流事便年年不斷,起初妾室通房兩人同住一屋,後來沒辦法,纏著國公夫人指了個空院子給他,這些年絲毫不見收斂。
二公子年至而立,又素來油嘴滑舌,本就看輕她這個年輕,又做過家中奴婢的掌家弟媳,在他看來跟自己院中通房也沒什麼差別。
經她一點也不甚在意:“男人有個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三弟妹以為,誰都跟三弟一樣清高?再說了,咱們父親便不興這一套,才叫家中兄弟成群,相互幫襯。”
“難不成,你還要挑父親的錯處?”
聞蟬慣來知曉這位二公子,慣是會見風使舵,看人下菜碟的。
聽他搬出老國公壓自己,聞蟬不但不惱,反倒衝他微微一笑,笑中不掩譏諷。
“瞧二哥說的,這國公府爵位,都是父親縱橫沙場掙來的,父親要如何過日子,咱們這些樹下乘涼的晚輩,誰有權說個不字?”
“只是話說回來,二哥既提到了父親,咱們也就子承父志,立條規矩。”
“舊例每房正頭娘子月錢二十兩,姨娘是八兩,這些都循舊例不變,但家中只管每房頭一位姨娘的生計,若還要再蓄妾納婢的,通通都要每房自掏腰包。”
“什麼?!”二公子一下躥了起來。
聞蟬抬眼看著他,“二哥別急,你先前那些房中人,是母親點頭給你養的,如今輪到我做主,還是照舊給你養著。只是再往後,你瞧上哪個花魁,看中哪個小娘子,只管與二嫂商議便是。”
二公子才能平平,頭頂官職都是家中蔭封的,那點俸祿都不夠他一日吃酒揮霍,全靠家中接濟才能過上妻妾成群的日子。
如今這條規矩一出,他怕是再也不能接新人入府了!
“三弟,這便是你討的好媳婦,你也不管管她?”
謝雲章素來不插手聞蟬管家之事,今日來,也只是給眾兄弟做個表率。
聞言只道:“謝二哥誇讚,我這夫人的確勤儉持家,是個有謀算的。”
“你……”二公子更氣不過,“你等著吧!就這麼慣著她,遲早有一天爬到你頭上!”
說完,扔下碗筷就走。
謝雲章波瀾不驚,在桌下悄悄握了聞蟬的手,又問:“其餘弟兄、嫂嫂、弟妹,你們怎麼看?”
如今掌家權落在三房手裡,唯一在朝堂上說得上話的,也只有謝雲章。
這條新規矩又能限制爺們納妾,三名女眷很快就應下,剩下兩個兄弟也沒再反對。
家宴一散,聞蟬便鬆了端正的姿態,回到朝雲軒,趴在榻上任男人給自己捶腿捏肩。
“我算是明白了,什麼叫‘管家三年狗都嫌’!為著每年省下幾千兩銀子,我遲早把他們都得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