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咸陽城,伴隨著陽光照耀,沉積的城池從寂靜變得喧囂起來,恢復了活力。
宣武帝昨晚上沒怎麼睡,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腦中都是興慶宮著火的事兒。
一開始,他的確很緊張。
太上皇跑了,對任何一個在位的皇帝來說,那都是影響巨大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小秦卻說不是壞事,是好事情。
這小子啊,天不怕地不怕。
真是膽大包天。
不過,也恰是這樣的膽魄,才敢說涼國東出,因為絕大多數的涼國人,別說是東出,連自己都沒有,哪裡能想到東出的事情。
任由太上皇造反,任由太上皇和忠王謀逆,再率領軍隊堂堂正正出擊,名正言順的擊敗太上皇。
如此,宣誓他的地位。
宣武帝笑了笑,吃著早飯,就早早在殿外晨練。
之前,宣武帝可不管什麼晨練,他一天到晚忙得很,哪有時間去鍛鍊,也就是吃些膳食調養身體,用食療的方式療養。
大孫子跟著秦豹習武后,天天晨練,也找到了他,讓他跟著晨練。
一開始,宣武帝也牴觸。
隨著長時間的鍛鍊,習慣了後反而一天不練就不舒服不習慣。
宣武帝晨練結束,回到章臺宮繼續處理政務。
臨近午時,王五匆匆來了,稟報道:“陛下,黑衣衛發現太上皇的行蹤,往東南方去了,似乎往陳國的方向去。”
宣武帝吩咐道:“儘快抓捕,決不允許太上皇去陳國。”
王五說道:“陛下放心,黑衣衛已經行動。我已經安排了人,先一步去邊境設立關卡,決不允許太上皇去陳國。”
太上皇在涼國,一切可控。
一旦離開,事情就不受控制,這是絕不允許的。
王五轉身離開了,宣武帝想著太上皇的事情,立刻吩咐道:“來人,召秦豹、張光和龐玉京入宮議事。”
內侍去通知,沒過多久,秦豹、張光和龐玉京聯袂進入。
三人要行禮的時候,宣武帝擺手道:“不必多禮,剛剛黑衣衛傳回了訊息,太上皇出現在了咸陽的東南方,往陳國的方向去了。”
張光急切道:“陛下,趕緊阻攔,決不允許太上皇去陳國。”
說話時,張光看了秦豹一眼,正色道:“秦大學士說太上皇、忠王謀反,一切可控。可是,現在他們要逃竄去陳國,那就麻煩了。太上皇到了陳國,那就留下了大隱患。”
龐玉京正色道:“陛下,臣也是這個觀點。”
不論是張光,亦或是龐玉京,都擔心太上皇離開國內,更擔心被陳國利用。
這是不允許的。
秦豹卻在仔細的思考著,一時間沒有開口。
宣武帝看向秦豹,問道:“小秦,你怎麼看這件事?”
秦豹正色道:“陛下,臣覺得不對勁。”
宣武帝說道:“什麼意思?”
秦豹回答道:“昨天晚上,臣回了家中,就仔細研究了太上皇和忠王離開了咸陽,會去哪裡?”
“當時,臣考慮過四個方面。”
“第一,是留在國內,要藉助國內的力量樹立起大旗,要反抗陛下,要藉著清君側的機會政變,掀翻陛下的政權。”
“第二,是去陳國,因為陳國繁華富庶,國力也不弱。”
“第三,是去周朝,畢竟周朝是中原王朝。”
“第四,則是去燕國。”
秦豹仔細的分析著,他倒是徐徐道來,可是,龐玉京卻等不及了。
龐玉京皺眉道:“秦大學士,你們讀書人就是這點不好,說話藏著掖著的,你直接說結果,太上皇會去哪裡?”
“更何況,太上皇已經出現在東南面。”
“證據齊全,想辯解也沒用啊!”
龐玉京說道:“秦大學士,還是要講證據。”
秦豹不急不躁道:“龐尚書,你看,又急了?且聽我一一分析完,否則我直接給出結果,你不也要反對,要詢問嗎?”
龐玉京說道:“說說看!”
宣武帝反而是最有信心,因為秦豹的眼光一直沒錯過。
秦豹的謀劃,也沒失誤過。
宣武帝說道:“小秦慢慢說,反正事情正在推進,不需要著急。”
秦豹說道:“剛才提到了陳國,就先分析陳國。我們涼國和陳國之間,實際上沒什麼來往,商業來往不算多。”
“涼國和陳國也不曾聯姻,反而因為歷史上,陳國曾野心勃勃的想奪取中原,定下了先攻打涼國,再包夾周朝的策略,攻打了我們。”
“兩國之間,是有宿怨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太上皇絕不可能去陳國,因為去了陳國就是籠中鳥,任由陳國皇帝拿捏。”
昨天晚上,秦豹仔細分析。
同時,霍青也分析了,說了忠王的事情。
作為忠王的主簿,霍青一直為忠王出謀劃策,對忠王無比的瞭解。霍青判斷,忠王是不可能去寄人籬下的,首先一定是搶奪宣武帝的基業。
秦豹也認可。
兩人對於局勢,都有自己的想法。
龐玉京皺著眉頭道:“秦大學士,你說太上皇不可能去。問題是,太上皇已經在去的路上了。”
秦豹笑著道:“不是還沒去嗎?”
話鋒一轉,秦豹繼續道:“再說周朝,陛下剛和周朝達成了約定。尤其是周朝的丞相張六合,現在有求於陛下,需要陛下派兵抵禦燕國的進攻。”
“太上皇去周朝,是自投羅網。”
“無論如何,太上皇和忠王都不可能去投奔張六合的。”
“這一點,也可以直接否了。”
秦豹判斷了周朝的情況,沉聲道:“要說燕國,其實是有很大可能的,原因有二。”
“第一,敵人的敵人是朋友。”
“目前燕國和涼國交惡,在涼國要出兵幫助周朝的前提下,一旦太上皇去燕國,一定會得到燕帝的助力。”
“能夠藉助太上皇攪亂涼國,燕帝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第二,雙方也有聯姻的關係。”
“不管再怎麼交惡,當利益需要的時候,這些關係就有了價值,就有了信任的空間。”
“所以,燕國是有可能的。”
“只不過,也只是有可能,因為對太上皇和忠王來說,如果能掀翻陛下,首要是掀翻陛下的統治。”
“拿不下陛下,他們無法在涼國支起一攤子,走投無路了,才會去投奔燕帝。”
秦豹最後道:“太上皇和忠王的首選,仍然是留在國內。”
龐玉京哼聲道:“你這話,等於是沒說。”
張光皺眉道:“秦大學士,你既然有判斷,總該拿出一個合理的判斷結果出來。比如,太上皇會去哪裡?”
宣武帝笑著道:“小秦有什麼判斷?”
秦豹開口道:“陛下,我認為太上皇和忠王不是去東南方燕國,而是去了東北,去往燕國的邊境,要找武安侯薛飛柏。”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無錯書吧龐玉京擲地有聲道:“陛下登基後,曾重賞了薛飛柏。不僅如此,薛飛柏也上書擁護陛下,薛飛柏怎麼可能背叛陛下,轉而擁護太上皇呢?”
秦豹篤定說道:“薛飛柏擁護太上皇的原因,我認為有三個。”
“第一,薛飛柏是太上皇提拔起來的。”
“當年薛飛柏寒門出身,一直沒有機會,是太上皇點將,讓他一步步成長起來,並且坐鎮西疆。”
“陛下登基後,因為薛飛柏比較穩重,也不曾管,一直任由薛飛柏鎮守羌胡。”
“這麼多年下來,薛飛柏儼然是地方上的土皇帝。”
“第二,薛飛柏被調離了西疆。”
“如果薛飛柏一直在西疆,當著土皇帝,一切都是他說了算。要朝廷撥款,上個奏摺就是。要安排官員,上個奏摺就是。”
“現在,他去抵抗燕國,什麼都沒了。”
“所以,沒了昔日的權勢,人是會有落差的。有了落差,就會有怨憤,就會抱怨陛下的不公。”
“第三,巨大的利益趨勢。”
“太上皇到了東北邊境,許諾反攻朝廷成功,給薛飛柏封賞,薛飛柏會不會心動呢?”
“必然會心動的。”
“有知遇之恩,有利益驅使,薛飛柏本身也不是什麼風骨傲然的人。”
“據臣從坊間得到的訊息,薛飛柏此人很貪婪,之前凡是去西域經商的人,都遇到薛家的人收取好處。”
“馬良在西域開設互市,也遭到薛家的人刁難,薛飛柏更是親自下場打招呼,希望讓薛家有好處。”
“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心動呢?”
秦豹洋洋灑灑一番話,沉聲道:“綜上所述,薛飛柏一定會接受太上皇,而太上皇也一定會去東北邊境。他們的大軍,會突然殺回來的。”
張光和龐玉京的神情僵住了。
沒想到,秦豹的分析會如此,只是他們依舊覺得太驚悚。
張光沉聲道:“秦大學士,你說的話,恐怕不可能吧?”
龐玉京道:“我也覺得不可能。”
宣武帝卻站起身,揹著手來回踱步,臉上的神情也一變再變,秦豹的分析,給了他太大的震撼。
影響太大了。
一旦真是如此,對涼國的影響也無比巨大。
宣武帝沉聲道:“小秦,一旦真是如此,那麼局勢就危險了。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秦豹笑道:“陛下,其實也不怎麼危險。”
宣武帝哼了聲,呵斥道:“你個臭小子,什麼都不危險,那麼你說,到底怎麼樣的才危險?”
秦豹正色道:“東出的那一天,才是真正危險。現在的情況,都是我們關起門來處理事情,周朝不可能介入,燕國也不可能來的,因為燕國要謀劃周朝。既如此,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宣武帝沉聲道:“一旦薛飛柏造反,恐怕就危險了。”
秦豹說道:“薛飛柏要造反,可是,他麾下的諸多嫡系將軍,並沒有帶過去,也不是在西疆地區。”
“縱然下面的將領被裹脅,到了兩軍陣前,他們也穩不住的。”
“退一步說,他們要殺回來,糧草後勤,甲冑補給等,根本不可能長時間支撐的。”
“陛下,其實真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秦豹笑著道:“實際上,也還沒到最惡劣的時候。從咸陽北上,一路去北方薛飛柏麾下的路上,還有無數人可以搜捕。萬一,太上皇和忠王被當地的百姓抓住了呢?”
宣武帝點了點頭。
浮躁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再也沒了之前的那種焦躁。
宣武帝當即和張光、龐玉京、秦豹商量著極端的情況,討論著可能出現的事情,為薛飛柏的造反做準備。
這一方面的人事調動,兵馬準備,要耗費的時間和精力非常多。
當天下午申時,宣武帝和秦豹等人聊到出兵的事情,王五又急匆匆的進入,稟報道:“陛下,黑衣衛的人出動,循著太上皇的蹤跡追過去。沒想到,東南方出現的太上皇是假的,都打著太上皇的幌子。”
嘶!
張光和龐玉京都齊齊倒吸了口涼氣,臉上滿是震驚和不可思議。
真的被秦豹預判到了。
怎麼可能?
兩人齊齊盯著秦豹,都是眼神肅然。
宣武帝眼中有著讚許神色,繼續道:“可曾查到太上皇的行蹤?”
“找到了!”
王五點頭道:“目前,太上皇和忠王帶著人北上,往東北方向去了。這一訊息,是黑衣衛最新傳回的。”
此話一出,張光和龐玉京更是震驚。
料中了!
全部都料中了!